別看魁二是武行出身,但腦袋也算靈光。此刻急著要猜出督監的意思,好向陸大海證明他的用心,便心底從孟督監的利益和總體戰事的發展兩方麵開始著手考慮。好在平日裏道聽途說的東西也多,思路此刻就廣。不消片刻,便有結果。
陸大海正好也追問道:“既然這麽說,那你且說說孟督監為何派你去這華陰縣。”
魁二便裝作很有講究地樣子,順勢回答他道:“隻怕是這華陰縣的劉縣令站錯了位子。”
這話一說出口,反而讓陸大海心下不懂了,不曉得他這是打得什麽暗語。但麵子上還是要裝出些來,便點點頭道:“恩恩,說下去。”
魁二卻不知道陸大海心裏所想,隻當是自己的揣測著了邊際,於是底氣便有了,繼續說道:“那劉縣令瞎了眼,站在了知府那邊,為了平息賊亂,他連知府的門童都打點了,卻沒有咱督監應有的一份。雖然咱督監不在乎他那點銀子,但這不尊重的態度,分明是不把咱們當回事!”
這魁二說的聲情並茂,好似那劉縣令連同他的麵子一起抹殺了似的,好顯得他極為關切孟督監。魁二憤慨地拍了一把大腿道:“就是孟督監不說,我們做下手的,也看不過去,自然要教訓那廝一番,好叫他曉得我等厲害。”
陸大海一聽也差不多明白是怎麽回事了,而自己去除他疑心的目的也達到了,便開始下一輪的語言引導,以達到他的最終目的。
陸大海為了後麵他接受的更順利,便不著形色地拉攏道:“果然督監大人沒看錯你!那……魁二,你現在知道,督監說的這‘耍耍’是怎麽個耍法了吧。”
其實魁二也不知道怎麽個耍法,但此刻要繼續揣測下去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魁二沒得辦法,這大海撈針似的,隻得結合以往的任務來想,便先買個關子,好似自己依然心下明了一般,整體籠統地先道:“這個耍法可不簡單,不過也夠那廝受罪了。”
魁二這套路,陸大海心裏一聽便懂了。他不過是先整體說一句,然後再想到一條說出一條,其中若引起討論而有了新的啟發亦可隨後補上,貌似講的很條理,實則不過是在瞎拚亂湊。但這般講話的優點卻很突出,百發必有一中。
果不其然,魁二將先想到的說出來:“這去了的頭一件事便是,在不影響大局的前提下,好好折騰一下城裏的秩序,使其混亂不安起來,以此讓那廝坐臥不安。”
陸大海本來就是為借魁二的勢力去折騰下華陰縣,現在非但不要自己想,反而魁二接二連三地想出“好主意”來,讓陸大海心下滿意的很。陸大海這邊連連點頭稱是,魁二那邊說得更是性起,思路也越發變得廣闊起來,心底的鬼點子更是一個接一個冒了出來。
等魁二說的差不多了,陸大海便滿意地點點頭道:“這般便好,但……你也別高興得太早。”
魁二一聽後麵的話便知道有問題要給他攤在麵前了,於是小心地道:“小的愚昧,還請賈爺明示。”
“你現在要去的不是史家莊,而是華陰縣,這深更半夜早已戒嚴,你如何進的城去?”
魁二聽了心下才恍然大悟,這話說的實在,城門一閉,就是輕功再好,也是沒有辦法。魁二想到這裏,眉頭就緊緊蹙在一起,心裏又有點急了,微微張張口,飽含詢問的意思向陸大海道:“那……是不是,明天白日混進城裏,等到晚上再行動?”
陸大海搖搖頭,也不回答他,隻是端起杯碟,又呷了口茶,才不急不燥地道:“這幾天華陰縣對外來人敏感的很,你如何帶著這麽百十號人進去?即便是進去了,你這麽一鬧人家能不查到咱督監身上來麽?”
魁二方才已是頭疼,現在聽了這後話,更是傷透腦筋。話說到這份上,且不說辦事不利的後果,但如果牽扯到督監的利害那就了不得了。此刻,魁二心下亂了,這任務要執行下去,真當是難如登天了。
就魁二在這兒為難的時候,陸大海才開口道:“你也不須太過煩惱,督監既然下令讓你們去做,必然不會這般強求。”
魁二聽了立刻抬起眼眸,在這昏暗中,望向陸大海那被帽簷低壓著的臉來:“賈爺,莫不是督監另有進城的妙計?”
陸大海翹起嘴唇笑了,道:“那是當然。”說著又呷了口茶。
魁二一看陸大海沒有再說下去,心裏便有些小著急,想聽聽督監的妙計,心裏也好安穩。便討好地問道:“那……妙計是?”
陸大海放下杯碟,從袖口又伸出一隻手來。魁二一看,隻當他又是伸手來要銀子。卻不想,那隻看著剛強遒勁的大手,朝陸大海自己一指,聽他說道:“這妙計便是我。”
魁二那精溜溜的眸子將陸大海上下打量了一眼,心下還是不甚明白。
陸大海解釋道:“督監大人將我派來,便是專程送你們進城。你看這是什麽?”說著便探手在衣擺下結了一個暗扣,拎起一個吊牌。
魁二曉得,這黃燦燦的銅牌在華州可是很吃得開。因為上麵刻著四個頗有分量的字,華州總兵。
陸大海繼續道:“魁二,拿這個,叫的開門麽?”
魁二一見那個身份銘牌便明白了,此刻連連應和地道:“叫的開,叫的開!”
陸大海其實心裏並沒有底,能不能叫的開,他其實也不知道,隻是那賈總兵在他手裏時說過,以他總兵的身份,在這華州沒有走不到的地方。就為這句,才鬥膽走了這步棋。既然魁二都說叫的開,那邊是叫的開了。
“隻是……”陸大海聽魁二開始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賈爺這般亮明身份去叫開了門,那豈不是要連累咱督監大人?”
百密必有一疏,陸大海腦子轉的快了,竟給自己留下這樣一個漏洞,這般前後矛盾,可如何說的過去。
就在這“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緊要關頭,站在陸大海身後的陸小天突然冷笑了道:“這就不勞您操心了,賈總兵自有督監大人的吩咐,到時你要好生照顧好賈爺的周全,等著好戲瞧便是了。”
魁二一聽,這個陸小天這般沒有規矩,眉頭不由地微微一皺,但心裏立刻便明白了,這小子一定是攀上了賈總兵,不然怎敢這般插話。不過再說回這事情上來,既然有督監大人的吩咐,又有總兵親自坐陣,那自然是錯不了的。
陸大海得陸小天這一句的輔助,話頭便也活絡了,交代了幾句行動所需注意的事項後,便站起身來道:“閑話不多說了,事不宜遲,此刻我們便動身。”
魁二聽了,雙眸折射出安奈不住的興奮。就在一幫子徒匪將裝備穿戴齊全,按著吩咐另將兵丁的衣裳打包帶在身上,整裝待發的時候。
陸大海道:“此事機密,除了風舵,絕不可驚動旁人。”
魁二拍著胸脯道:“總兵放心,我們風舵在城外自有一個備馬的地方,在城裏頭,就咱這雙腳,連貓都不會驚動一個。”說著便詭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