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秋雨一下就是三天,城外五馬峰半山腰上的紫陽山莊裏氣氛也陰鬱的如同外麵的天氣一般,子皓、南宮瑾和風旒毓圍坐在西廂房的偏廳,皆是一臉沉鬱憂色。
“明日就是太子大婚之日了,旒毓你還是先行回城吧。”說話的是子皓。
“如今小蟬的情況還不明朗,我怎麽能安心回去。”他當日幾乎是和駱蟬他們前後腳到了紫陽山莊,此後便一直守在駱蟬身邊不曾離開過半步。
南宮瑾臉色晦暗,不見一分往日的瀟灑豁達,“小蟬都昏迷整整三日了,不是你守著她她就能醒來的,再說這裏還有我和子皓守著呢。天厥的人都知道你來了,明日的大婚慶典你不出現未免會落人口實。”
之後他們又說了些什麽,都被掩蓋在淅瀝瀝的雨聲中了。
......
“王爺。”劍詩解了身上的蓑衣,恭敬的立在一側,還是猶豫著開了口,“流風山莊莊主風旒毓還未離開紫陽山莊。”
閉目靜坐在書桌後的蕭墨翎重重的靠回椅背上,放在扶手上的玉指用力一捏,木質的扶手齊齊的斷裂開來,一股無形的肅殺清寒之氣蔓延四周,駭得站在一旁的劍詩也不覺屏住了呼吸。蕭墨翎瞥了一眼玉架上撣著的喜服,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從風旒毓一踏進紫陽山莊他就得到了消息,本以為等到明日的婚禮他自會離開,沒想到風旒毓竟在他的別院呆上隱了!
想著,從他緊抿的薄唇溢出一聲冷哼,霍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甩袖向外走去。
“王爺!”劍詩急急上前兩步攔住蕭墨翎,知道他想去紫陽山莊找王妃,可是明日就是婚期,他實在是擔心王爺會感情用事,“屬下知道您憂心王妃那裏的情況,可是此刻不見才是對王妃也是對您最好的選擇,否則皇上怪罪下來,受苦的還是王妃。”
“本王自有分寸。”蕭墨翎冷峻的線條透著一股執著和堅持,言罷越過劍詩走進了濛濛的夜雨之中。
一騎快馬饒是馬不停蹄的顛簸到半夜才到了紫陽山莊,又一次他這個王爺到了自己家門口有門不走,反而做了飛簷走壁的梁上君子。消無聲息的潛進了駱蟬住的房間,輕手輕腳的來到駱蟬床邊,一靠近才發覺床上鋪了寒玉的席子,並且駱蟬的氣息微弱而緩慢,就好像時間也跟著她的呼吸緩慢飄渺起來,蕭墨翎心下一驚,想到了從前她昏睡時的情況,難道她走那天之所以沒有出來見他是因為她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擰著眉,指腹拂過駱蟬眼角的朱砂痣,看來緣絲蠱已經快要不受壓製了,他動作也要快點才行。
正在這時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襲香打著哈欠,拿著一撮凝神香走了進來,看到床邊的蕭墨翎先是一愣,隨即掩了門,恭敬的埋首道,“王爺。”
“她的情況怎麽樣了?”蕭墨翎眉間濃的化不開的憐惜和擔憂隻有對著駱蟬的時候才會展現,一換了襲香立馬又帶上了冷肅傲然的麵具。
“王妃已經昏睡了整整三日,子皓神醫目前還沒有找出什麽有效的法子徹底醫治王妃體內的蠱毒,不過他說再有兩天王妃也該醒了。南宮城主已經定好明日一早出發去南域尋找其他可以救人的途徑,至於風莊主......他打算一直留在這裏,直到王妃醒來。”
蕭墨翎似乎早就料到了子皓三人的動向,對於南宮瑾決定返回南域一點也不感到驚訝,他掃了一眼襲香懷裏的凝神香,蹙眉詢問道,“這麽晚拿安神香來這裏做什麽?”
“回稟王爺,王妃雖然一直在昏睡,可是到了晚上睡得並不安生,好像忍受著很大的痛苦,子皓神醫便開了凝神香的方子來緩解這種情況。”
“以後有什麽情況立即回報。”蕭墨翎長歎一口氣,心中鬱結愈甚,沉靜半晌揮手遣退了襲香。
襲香一走,蕭墨翎便取了一隻杯子,劃開腕部細膩白嫩的肌膚,放了小半杯血出來,而後抱著駱蟬的身子坐起來,一口一口的哺喂到她的嘴裏,又小心翼翼的擦拭掉留在她嘴角的血跡,簡單的處理了自己的傷口,最後手掌抵著她的後心運功助她調理起來。這些年想他死的人一劃拉一票,形形色色的毒他也沒少見,疏於防範的時候也是有的,所以也沒少以身試毒,終年拿各種珍奇藥材喂著,慢慢的也能算是半個百毒不侵的人了,雖然知道駱蟬這不是內傷,可還是想試上一試,不求能徹底解了緣絲蠱的毒,起碼能緩解她的痛苦也好。
天快亮的時候蕭墨翎才收了手,看著駱蟬微微紅潤的臉色會心一笑,掀開薄被與她並排躺著,一直到外麵的天色已經青芒芒的一片才起身離開,一出門卻碰到了來送藥的子皓。
“王爺不好好在銀月城當你的新郎官,跑來這裏探病,不怕新娘子等急了,鬧出什麽事情來。”
“本王來自己的別院,看自己的女人,什麽時候還需要顧慮那麽多旁的因素。”蕭墨翎沉著一張臉,氣勢倨傲的負手瞪著一臉玩笑的子皓。
“王爺來您自己的地盤自然是無可辯駁的事情,不過子皓要提醒您一件事。”收了玩鬧的顏色,子皓一反常態的嚴肅起來,“且不說今日王爺迎娶新妃之事,單單是為了駱蟬好,子皓希望您以後不要再來紫陽山莊探望她。”
蕭墨翎劍眉斜挑,警惕和盛怒迎上心頭,子皓還未看清他的動作,自己的脖子便被蕭墨翎死死的扼在掌中。
“不可能!”
“緣絲蠱。”子皓不驚不慌,淡然的吐出三個字,卻抓得蕭墨翎心頭一緊。
“不要給本王賣關子!”蕭墨翎手下的動作一緊,迫著子皓又抬了抬脖子。
子皓睨著蕭墨翎還掐著自己的手,笑得輕慢而嘲諷,“緣絲之意本為牽掛,正是有了牽掛才能掌控人心,飼蠱之體還未引出蠱蟲,又怎麽能先有了牽掛,思慮、想念隻會催發蠱毒以更快的速度分裂和死亡。”
又怎麽能先有牽掛!蕭墨翎被這一句話釘在原地,怔怔的鬆了手。子皓整了整衣領,聲音又涼了幾分,“在解除蠱毒以前,最好能斬斷這根線,而如今這線和刀可都在王爺你的手中。”
本就輸了一夜功力的蕭墨翎臉色霎時青白了幾分,頹喪的轉身沒進了觸晴的霧氣之中。
俊帝昭德三十四年,秋,太子與天虞芳菲公主,翎厥王與韋晴郡主成婚,這同時與一國聯成兩門姻親在曆史上幾乎是沒有的,沸騰的天厥百姓都盼著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從此以後可以國泰民安,過上好日子,而遙遠的天虞都成卻氤氳著另一番光景,喜悅,卻更多的壓抑著一股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