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很深,厚厚的落葉在地上鋪就了一條長長的絨毯,十幾人走過的大半聲音都穿過落葉的間隙被吞沒了,腐敗和新生的味道充斥在這個到處都長的差不多的植物迷宮,飛過的小蟲、蹦過的兔子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她們,圓瞪的眸子裏清楚的映著生人勿進的警告。
“不是我誇口,這翠屏山上的路我可是門兒清,您要去五毒城找我算是找對了!”領路的叫麻五,操著一口粗啞的當地口音,長相憨厚內裏奸猾,是領路人中出了名的黑手,但有一點他確實沒有誇口,這方圓百裏再沒有比他更清楚翠屏山的人了。
“這五毒城說是個城,可比起咱們南城那真是差遠了,就是些個大莊子和零散小戶組成的鎮子,居然還搞了個什麽聯合長老會管理......不過這進了五毒城還真是得小心,那裏的人陰得很,可不管你是城主還是皇帝老子都敢毒,媽的!老子上一回就差點栽在一個小毛孩子手裏......”一路上那個叫麻五的人都在滔滔不絕,駱蟬隻接收有用的信息,其他一概自動屏蔽掉。
“你們要找的這個尹家孤傲得很,根本不在城裏,咱們得繞到後山去,雖然沒有馬也就一天的腳程,快一點咱們天黑前準能到。也不是我故意不讓騎馬進來,要知道鬧出的動靜太大了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
“小蟬。”風旒毓湊上來與她並肩而行,“你為什麽不在子皓那裏養好身體等我回去?”
他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子皓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到了天虞處理完那裏的事情他便借著南宮家的喜宴來南域打聽消息,一麵差遣燕六回去看看她的近況,沒想到竟然在南城碰到了她,他一直想問個清楚卻苦於沒有機會,眼見著駱蟬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他,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在子皓那裏養好身體等你?”駱蟬一怔,呢喃著重複道,不是子皓嘴裏的“不必放在心上,有緣再見”而是等他回去?她淡然輕笑,看來她還真是個禍水,定是子皓看出她的身份怕她連累了風旒毓才會自作主張讓她離開。
“沒什麽,我隻是心急解藥的事情就先離開了,再者也不能總拖累著你啊。”他有個好朋友,起碼子皓是真心為他著想。
“是不是子皓他跟你說了什麽?”他有些著急的趕著駱蟬的步子,就是不想放下這個問題。
猛地駱蟬停住了腳步,攔住了緊跟上來的風旒毓,風旒毓側耳一聽,前方的林子裏隱約傳出一陣歌聲,那歌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花傘俏,花傘嬌,穿街走,遊巷過;花傘俏,花傘嬌,雨中開,晴天凋。姑娘傘下嬌,誰把如花似玉為誰留 ,為誰留......”
而後到了的南宮瑾也注意到了這歌聲,一個手勢身邊的十名便衣侍衛便成扇形把他們護在了身後,但見一個挑著花傘的老婦步履蹣跚的從密林中顯現出來,嘴裏依舊有一句沒一句的唱著那首歌。
“姑娘,買把花傘吧,竹傘擋雨花傘遮陽。”那老婦在駱蟬麵前停下來,既沒有拿出花傘也沒有拿出竹傘,而是從挑子裏取了一把朱紅色的傘想遞給駱蟬。
她蹙眉看著那老婦手中的紅傘微一躊躇,正打算伸手去接,麻五一個鍵步衝到她身邊,“去去去!你這老婦,我們小姐可不缺傘!”
那老婦收回傘抱在胸前,遲疑不定的偷眼打量著駱蟬,滿是皺紋的額頭皺成了一團,她磨磨蹭蹭的收起傘,挑起挑子走了幾步回頭道,“幾位可是從天厥來的,不知道最近天厥發生什麽事情沒有?”
駱蟬聞言回眸,“婆婆想知道什麽?”
“不知道駱相一家可好?”
駱相!風旒毓和南宮瑾對視一眼,皆蹙起了眉頭,難道這老婆婆與芙妃有關?
他們正思揣間,遠處一處樹冠間突如其來飛來幾支火箭,目標不是他們卻是那賣傘老婦。颼颼兩聲,塗了火油的箭矢眨眼便刺穿了那老婦的胸膛猛地燃燒起來,她呼喊著在落葉叢生的地上打著滾,鮮血染紅了一片又一片,半幹的葉子遇了火開始冒出滾滾的濃煙。有兩名侍衛得了南宮瑾的隻是想上前救人,又兩支箭矢讓地上裝傘的挑子哄的起了火阻斷了他們的路。
一時間皮肉被燒焦的味道在鼻尖翻飛起來,駱蟬大駭驚懼的喊道,“不要!”
她話音才落,那兩名抽劍挑開挑子的侍衛便直直的倒了下去,砸在火叢裏跟著燃燒起來。
她惶急的拉著風旒毓掩唇退了幾步,“這煙有毒,大家退後!不要去聞!”
剩下的所有人都急速掩著唇開始後退,卻始終擋在她的前麵,不驚不懼。駱蟬心中一動,越過縫隙向那火中的老婦人看去,她已經不再掙紮了,僵直的躺在地上任由火燒著,她已經死了,隻是頭還高揚著朝著駱蟬的方向看來,圓瞪的眼珠像是要掉出來般翻著白眼。
“小蟬。”風旒毓拉著她的手不想讓她去看這殘忍的一幕。
一把火所有的東西都付諸焦土,那老婦的來曆也隨之化風而走,而一切都隻能留給駱蟬來猜測。也許那老婦是駱家留在這裏監視尹家的,也許那老婦隻是錯把他們當做芙妃的人想要通知他們什麽,卻因為他們的過分謹慎錯失了,可是不管怎樣尹家她都是要去的!
她麵色不改,淡然的掃了風旒毓一眼,“我們繼續走吧,怕是耽擱了時間晚上就得露宿在這裏了。”
麻五被駱蟬的冷靜漠然唬的一怔,瞟了眼那老婦慘不忍睹的死相,以隱約猜到前方等著他們的事情絕對不會簡單,他抹了把汗怯懦道,“姑,姑娘!你看這前頭......”
“你可以選。”駱蟬冷冽的瞥著他,“可能死在前麵或是死在這裏!”
麻五看了看南宮瑾已經出鞘的寶劍,艱難的咽了咽口水,“那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