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動的晨光穿廊過殿,在高大的楊樹下投下斑駁的樹影,肅穆恢弘的南宮府一早就開始忙碌起來,一切如常的好似昨晚那一場血雨腥風根本沒有發生過,隻有偏南的一處暢音閣被鐵衛重重護衛了起來。
陰暗處一邪魅的身影掂了掂手中的石子,屈指一彈擊在對麵的樹幹上,成功的引開了侍衛的注意力,他唇角輕勾一個閃身就沒入了暢音閣的重重樓宇之中。
薄光透過輕軟的黃紗絹花細帳鋪灑在金絲楠木製成的雕花大床上,給床上靜靜安睡著的美麗女子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有清風拂過,吹得床幔邊裝飾用的五彩絛穗拂過她細致的眉梢,她眼皮下的眼珠動了動,發出一聲細微的不滿輕歎,緊接著一個翻轉,騎著被子把頭深深的埋進了錦被中。
倏地,一片陰影投下,在精致的床帳上扭曲成詭異的形狀,一隻素白修長的大掌悄無聲息的伸向了床幔。
“站住!”駱蟬冷冷的開口,手早就摸向了懷裏收著的一個小瓷瓶。
“你倒是睡得高興!”那黑影一滯退了幾步半倚在床前的鏤空花屏前,坦然自若的好似偷偷闖進來的那個人不是他似的。
聽出來人是蕭墨翎,她懶懶的張開眼睛,盯著床帳愣了許久,也不理會帳外的人,木然的抬腕搭脈,脈象沉穩強健也不似緣絲發作的樣子。輾轉的摩挲著腕上的沉香木珠,她深深的蹙起了柳眉,難道昨晚她隻是尋常的暈眩?
見駱蟬無視他到這種程度,蕭墨翎眸光一冷,周身流瀉出一股清寒之氣。
駱蟬指尖一寒,氣悶的抱著被子靠坐在床邊,睨著床帳外隻模糊看的見輪廓的蕭墨翎冷冷道,“天厥的皇室禮教就是教皇子們這麽擅闖女子閨房的?”
“本王最喜歡不按禮數來。”蕭墨翎一怔,玩味的邪笑道。
昨日她忽然暈倒,南宮瑾和風旒毓驚慌失措的竟然都顧不上收拾殘局就抱著她奔了出去,等他追去想知道她的情況時居然被拒之門外,更奇怪的是那之後安置楚璃的暢音閣竟然被南宮瑾派守衛嚴加護衛起來。他一方麵擔心著她的狀況一方麵好奇著她的身份,不符和他一貫作風的他竟當起了梁上君子,偷偷潛了進來,沒想到這丫頭倒是精神頭十足,還有力氣和他在這裏唇槍舌戰。
哼!就憑他弑舅賣母的行為和狠辣的殘忍手段她就猜到禮教根本就不在這個人的字典裏,“早聽聞王爺治府嚴明,不知道王爺的屬下是不是都以王爺為榜樣,行事這麽特立獨行呢?!”
“哈哈!楚姑娘真是牙尖嘴利,詭辯之才!哦......不對!”他搖搖頭,挑眉道,“或者本王該叫你小蟬。”
小蟬!駱蟬抱著被子的手一緊,臉色霎時白了幾分,難道他已經開始懷疑了,“你怎麽......”
“昨日聽南宮瑾如此叫你,本王還以為你是本王的一位故人。”自駱蟬逃走至今依舊杳無音訊,在聽到南宮瑾叫她小蟬那一刻他是心驚的,也曾懷疑過她的身份,但是他所認識的駱蟬雖然有些小聰明卻萬萬及不上她的手段,何況她還身懷醫術,像駱蟬那樣的深閨大戶的小姐又怎麽能接觸到醫術。
一句她似故人就像扼住她咽喉的大手,讓她心驚的有些喘不過氣來,她雙手緊緊的揪著被子,直到骨節青白才強自鎮定下來,“我與王爺不曾相識,故人之說實不敢當。小蟬不過是我兒時的乳名罷了,拿來哄瑾而已,王爺也不必放在心上。”
雖然明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聽到她否定的這麽痛快他心底竟生出一份失落,像輕輕落下一片羽毛搔刮著他的心弦,很輕卻極不舒服,“本王不曾放在心上。”
真的不曾放在心上嗎?也許這個答案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輕嘲半諷的牽起嘴角,他表情一轉狡黠道,“本王來找你是想給你一個還本王人情的機會。”
人情當然是指昨晚他幫她之事,駱蟬自然心知肚明,她支頤看著蕭墨翎一抹玩味爬上眼角,“哦?”
“本王自然也不會提什麽過分的要求,反而倒是對姑娘百利而無一害......”
他還未說完駱蟬便噗笑出聲,“王爺是想讓我成全你和風旒毓的約定。”
蕭墨翎緘語默認換來駱蟬一陣輕笑,她眉目一冷決然道,“可惜王爺您這如意算盤打錯了,我從來就不是個認人情的人!”更何況是他蕭墨翎的人情,就算是功過相抵也是他欠她的更多!
蕭墨翎沒有想到駱蟬會這麽說,表情一滯無語愣在當場,有一種被戳穿的尷尬氣氛開始蔓延開來。
適時,一陣篤篤的叩門聲響起,風旒毓溫和的聲音穿透門板而來,“小蟬,小蟬你醒了嗎?”
駱蟬如蒙大赦的長舒一口氣,正欲回話就見蕭墨翎鳳目微眯,眸光篤定,狠了心的直奔過來伸手去掀她前麵的床幔,她一驚也顧不得什麽,捂著臉跳下床就往門外跑去,蕭墨翎伸手一撈卻隻觸到一片冰涼絲滑的衣角。
她還赤著腳,穿著寬鬆的冰絲內襯,一頭烏發就那麽毫無束縛的垂至腰際,隨著她的跑動飄舞成魅惑的黑瀑,宛如山間俏皮的精靈讓身後的蕭墨翎有一瞬的癡愣。
待他回過神來駱蟬已經打開房門撲進了風旒毓的懷裏,他們相擁著沐浴在陽光中,隔著門框望去就像是裝裱進畫框的水墨畫,那麽相攜相配,讓屋內的蕭墨翎不覺黑了臉。風旒毓則是有些怔忪,貼著駱蟬溫軟沁香的身體一時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抬眸看到蕭墨翎時心中才閃過一絲了然。
“翎王爺為何會在小蟬房裏出現?!”
一道伴著怒氣的聲音響在耳邊,駱蟬驚魂未定的偷眼望去,隻見一青錦雪緞的男子立於風旒毓身側。細膩通透的白皙肌膚,瑤鼻英挺秀氣,劍眉朗目,隻是此時他好看的眸子裏滿滿的都是警惕和責難,那氣勢更像是一隻護雛的老鷹。
駱蟬眉尖一緊,疑惑的抿起薄唇,這男子是誰,為何如此親昵的喊她小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