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厲的掌風兜頭而下,掀起駱蟬額角的幾縷青絲,隱約露出藍紫色的刺青,南宮瑾微一愣怔手生生停在離駱蟬寸許遠的空中,就是這一愣怔的空檔,駱蟬出手如電,一針猛地刺向南宮瑾,南宮瑾雙眸圓睜盛滿了不可置信,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駱蟬素手緊握,眼底掠過一絲冷冷的戾氣,睨著地上的南宮瑾冷哼一聲,甩袖徑直進了屋。竟然也敢對她動起手來,更深露中的他就好好受著吧,傷的痛了也好清醒清醒!
次日一早,露水還在青草尖兒上打轉,越積越飽滿的露珠壓得青草折了腰、低了頭,一咕嚕就滴溜溜的順著草尖滾落下來,滴進南宮瑾外露的眼窩裏,冰冰涼涼的激醒了昏睡的他。
他睜開眼睛動了動手臂,一陣酸疼驀地闖入,他悶哼一聲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四下望去才發現自己還躺在草屋前的空地上,身前木樁上拴著的馬正低頭飲著朝露咀嚼著嫩芽。他呆呆的坐在草地上,想著南宮家、想著桑瑜、想著自己的處境、想著昨天他對駱蟬所做的事情......倏爾,他咬著牙狠狠一拳杵在旁邊的草地上,驚得馬匹惶懼的停下了覓食,抬頭怔怔的望著那個頹然發著脾氣的男人。
他望了眼身後的草屋,咬牙起身牽了馬朝後麵小溪的方向走去,隱在窗邊的駱蟬看著南宮瑾消失的背影,眼角不覺浮現起一絲笑意。
南宮瑾回來的時候駱蟬正站在院子裏的藥架子前擺弄著這幾日她采回來的藥材,他抿著唇背對著她拴好馬,“南域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等了半晌見駱蟬仍沒有回音,南宮瑾遲疑著回頭瞥了一眼,隻見她依舊麵無表情的做著自己的事情,好像他從未存在過一樣。南宮瑾把心一橫,盯著腳尖道咬牙道,“昨天,昨天是我太過衝動了。”
言罷,駱蟬紋絲未動,撿起一株奇怪的草看得出神。
南宮瑾看著淡然如斯的駱蟬一陣氣悶,想他堂堂南宮家少主何時這樣低聲下氣的與人說過話,要他道歉真是比麵對十大酷刑還手足無措,若不是麵上纏著繃帶看不出表情,一定是一場黑雲壓城城欲摧的雷霆模樣。
眼看著駱蟬就欲轉身離開,他深呼一口氣,堅毅的雙肩幾乎繃成了一張弓,蹩過臉大喝一聲,“對不起!”
駱蟬黛眉斜挑,風掠過麵紗帶起一層層漣漪,她款步走近南宮瑾,眼瞳看起來在笑卻雜著濃濃的不容抗拒的警告和命令,“要回南域去,你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變成一個普通人,甚至是一個卑微的人!”
南宮瑾咬著牙,隱忍的瞳子裏蓄滿的還有掙紮和痛苦,“我懂。”
她歎了口氣,淡淡的掃了眼邊上的棗紅大馬,撫了撫馬鬃子,“一大早就跑去刷馬,到果真刷的不錯,想來南宮少主也有當個弼馬溫的潛質嘛!”
“我自小便喜歡騎馬,刷馬也一向不假他人之手,自然做的嫻熟。”南宮瑾知道駱蟬並非是取笑他,而是故意想緩解他的尷尬,頗有些感激的看著駱蟬。
駱蟬眸光流轉,晃了晃腦袋解了韁繩道,“如此說來我倒是幫你想到一個報恩的好機會,這三日你便專心教我騎馬,三日後不管成果如何我們都啟程去南域。”
“誰說我要報恩!”南宮瑾眸色一正,理直氣壯的盯著有些傻在當場的駱蟬,倏爾爆發出一陣爽朗開懷的大笑,幾日來的低沉陰霾都掃去了大半。
“好啊!你敢捉弄我!”她佯裝大怒的給了南宮瑾一拳,牽著馬就走,南宮瑾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忙不迭的跟在後麵。
她想南宮瑾從前一定是個爽朗豪氣的漢子,她想他該是霸氣淩然坐擁南宮家的家主,她想他該是逍遙一方的人物......
可惜,這世上從來就不因這些本應該而改變......
駱蟬是個極有天賦的人,不論是學醫還是騎術,僅用三日她便基本能自如的控製身下的坐騎了。
離開前的那一天她練習騎馬回來便一股腦的鑽進了房間,一直忙到晚飯時分才歇下來,卻徑直喊了南宮瑾去了她的房間,她要幫他換最後幾貼藥,也有一些事情要說清楚。
“因為事發突然,我調整了藥效,也許上藥之後會有些痛,你要忍著。”駱蟬挑起繃帶的首端囑咐道。
南宮瑾卻倏地按住了她的手,“明日我們就要一起回南域了,我想問你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是他憋在心裏好幾日的,既然他們選擇一起麵對南域那麽就不該對對方有所隱瞞,“那天我看見你額角的刺青......”他雖看的不真切,但隱約在哪裏見過才對,可惜一時又想不起那圖案在哪裏出現過。
他明顯感覺駱蟬捏著繃帶的手一緊,繼而拂開他的手繼續拆起來,“我不問那日要殺你的人是誰,希望你也能尊重我的隱私,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到南域隻為了一件事,也是我最後為什麽救你的原因。”
她話音落下,最後一條繃帶也頹然落地。燈影重重,燭火明滅下,模糊的銅鏡中清晰的映出一張猙獰的麵容,半麵灼傷半麵劃痕,整張臉皺在一起扭曲成一具鬼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