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共之間,已經以炮火代替了握手。連美國總統杜魯門也致電蔣介石:“近數月來,中國局勢的急劇惡化,已成為美同人民所深為關切的問題。”
雖說蔣介石複電杜魯門,稱“竭盡所能地與馬歇爾將軍合作”,但馬歇爾和美國新任駐華大使司徒雷登不得不在8月10日發表聯合聲明,宣布“調處”失敗。
1947年1月7日,馬歇爾離華返美。離華時他說:“和平障礙周共兩黨均有責任。”他給國共兩黨各打了五十大板,以求顯示他這位調解人的公正。
馬歇爾這位“魔術師”,後來倒是說了一段真心的話:“毛澤東的人民民主不會願意接受蔣介石的統治,也不會願意接受一個對美國友好的民主中國,而由於國民黨的愚蠢無能,沒有美國的軍事幹涉國民黨政府就不可能對共產黨人實施統治。現在看來采取任何別的政策將不會遭受同樣的命運。”
毛澤東呢?他在1946年9月29日接受美國記者斯蒂爾的采訪時,這樣評論美國的調解:“我很懷疑美國政府的政策是所謂調解。根據美國大量援助蔣介石使得他能夠舉行空前大規模內戰的事實看來,美國政府的政策是在借所謂調解做掩護,以便從各方麵加強蔣介石,並經過蔣介石的屠殺政策,壓迫中國民主力量,使中國在實際上變為美國的殖民地。這一政策繼續實行下去,必將激起全中國一切愛國人民起來作堅決的反抗。”
當斯蒂爾問毛澤東:“閣下是否認為蔣介石是中國人民的‘當然領袖’?”
毛澤東斷然否定:“世上無所謂‘當然領袖’。”
“抗戰前十年內戰,抗戰中八年摩擦,勝利後一年糾紛。”1946年11月19日,周恩來在國共談判麵臨徹底破裂,不得不離開南京飛回延安時,接受記者采訪,用這樣概括的話,總結了國共兩黨關係史。
周恩來的離去,表明國共關係接近冰點。
1947年2月27日夜,南京衛戍司令部、上海淞滬警備司令部、重慶警備司令部同時發出通知,限令三地的中共聯絡處及辦事處所有人員於3月5日前撤退。
這實際上是國民黨向中共提出的最後通牒。
中共代表王炳南發表了《為委托民盟保管京滬渝蓉昆等處遺留財產緊急聲明》,稱中共在各地的房屋資財,“悉數委托中國民主同盟全權保管,業於3月5日簽訂契約,先將南京各種財產造冊點交,並請林秉奇律師作證”。
中國民主同盟代表羅隆基,也於3月6日發表《為受委保管中共代表團京滬渝蓉昆等處遺留財產緊急聲明》:“茲以中國共產黨各地代表及工作人員撤退在即,所有遺留各地之房屋物資器材及交通工具,悉委托本同盟全權保管。”
中共也相應采取措施,要國民黨駐延安的聯絡機構撤退。
另外,中共還要求美軍駐延安的觀察組撤離延安。美軍觀察組在3月11日上午剛剛撤走,國民黨轟炸機在下午就大批飛臨延安上空,進行狂轟濫炸。
這樣,國共之間的戰爭全麵展開了。
蔣介石和毛澤東作為國共雙方的主帥,下著國共的決戰之棋。
在國共之戰的初期——以1946年6月26日蔣介石部隊大舉進攻中原解放區為起點。蔣介石打的是全麵進攻戰,他調動了手下二百萬大軍,全麵進擊,四處開花。
毛澤東打的戰略是“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殲滅敵人”,進行運動戰。
戰爭進行了八個多月,毛澤東放棄了一百零五座城市,卻消滅了蔣介石部隊七十一萬人。
從棋局來看,蔣介石部隊越楚河,過漢界,咄咄逼人。實際上,他損兵折將,消耗實力。
其實,毛澤東所用的戰略,他早在1936年12月所寫的《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中,已說得明明白白:
誰人不知,兩個拳師放對,聰明的拳師往往退讓一步,而蠢人則其勢洶洶,劈頭就使出全副本領,結果往往被退讓者打倒。
《水滸傳》上的洪教頭,在柴進家中要打林衝,連喚幾個“來”“來”“來”,結果是退讓的林衝看出洪教頭的破綻,一腳踢翻了洪教頭。
毛澤東在十年前寫的這段文字,仿佛是為十年後的國共之戰畫像。蔣介石就是那其勢洶洶的洪教頭,毛澤東則采用了林衝的辦法對付他。
毛澤東在1946年10月1日所寫的《三個月總結》中,對國共之戰初期的形勢作了如下判斷:“蔣軍戰線太廣與其兵力不足之間,業已發生了尖銳的矛盾。此種矛盾,必然要成為我勝蔣敗的直接原因。”
國共之戰,果然按照毛澤東所預料的那樣進行。到了1947年3月,蔣介石因“戰線太廣”而“兵力不足”,不得不收縮戰線,集中兵力。
於是,國共之戰進入第二個階段,即蔣介石由“全麵出擊”改為“重點進攻”。
蔣介石定下了兩個重點:一是集中三十四個旅二十三萬人,進攻陝甘寧邊區,進攻“紅都”延安;二是集中六十個旅四十五萬人,進攻山東解放區。
毛澤東呢?他依然著眼於“消滅敵人有生力量”。毛澤東說了一句頗為精辟的話:“存人失地,地終可得;存地失人,必人地兩失。”
一時間,延安成了國共爭鬥的焦點。1947年2月底,蔣介石從南京飛往西安,召集那裏的軍政要員,為進攻延安作了部署。蔣介石命號稱“西北王”的胡宗南厲兵秣馬,突襲延安……蔣介石為“光複中共赤都”興高采烈胡宗南兵馬未動,3月3日深夜,毛澤東在延安的窯洞裏,卻正在細細研讀著胡宗南的進攻延安的絕密計劃!
“謀事不密則害成”,胡宗南深知這一點,尤其是與中共作戰,更要講究出其不備。
他生怕泄露機密,進攻延安的作戰計劃連他手下的師長、軍長都不知道。他隻告知部隊要集結而已。可是,那絕密計劃竟已落到毛澤東手中。
胡宗南做夢也沒有想到,他身邊的機要秘書竟是中共地下黨員!此人名喚熊向暉,乃是奉周恩來之命,早在1937年便打人胡宗南身邊,翌年起任胡宗南機要秘書。熊向暉的真實身份,在中共方麵,也隻有周恩來、董必武、蔣南翔三人知道。
最初,周恩來隻吩咐他做“閑棋”、“冷子”,作長期埋伏的打算。
周恩來的這一步“閑棋”下得不錯。熊向暉在胡宗南身邊“閑置”了多年,終於在關鍵的時刻,發揮了關鍵的作用。
3月2日夜,乘胡宗南外出,熊向暉把胡宗南的作戰計劃背熟。翌日夜,熊向暉秘密來到西安新華巷一號,把絕密情報告訴中共地下黨員王石堅,由王石堅的無線電台把胡宗南的作戰計劃發往延安,發到了毛澤東手中。
這樣,毛澤東迅速得知,胡宗南定於3月10日拂曉,對延安發起閃電總攻。胡宗南手下的十五個旅的部署、進攻路線,毛澤東也了如指掌。
毛澤東於3月6日以中共中央軍委的名義發出電報,通報了胡宗南的作戰計劃,並指出:“此次胡軍攻延帶著慌張神情,山西僅留四個旅,西蘭公路及隴海線均甚空虛,集中全力孤注一擲,判斷係因山東及冀魯豫兩區失敗,薛嶽去職,顧祝同調徐,胡宗南實際上主持鄭州軍事,急欲抽兵進攻豫北,故先給延安一個打擊。”
3月7日,熊向暉又密告王石堅,胡宗南的總攻延安時間推遲三天,為的是等美軍駐延安觀察組撤離。這時,王石堅告訴熊向暉,上次去電延安之後,延安已複電,說已把胡宗南作戰計劃呈報毛澤東、周恩來,他們稱讚“很及時、很得用。”
果真,胡宗南部隊在3月13日晚,進入預定位置,14日拂曉發起總攻擊。
緊接著,熊向暉又密告延安,此時胡宗南的作戰方式是:“采取‘蛇蛻皮’、‘方陣式’進軍方法,派前衛占領陣地,依次掩護本隊前進,前尾相顧,左右相聯,走山不走川,遇小股敵人即行殲滅,遇大敵人可先繞道,吸引於延安附近圍殲。”
如此這般,毛澤東對胡宗南的動向,可謂一清二楚。
麵對胡宗南南、西、北三路大軍的進攻,毛澤東用了林衝的戰略,避其鋒芒,讓他一步。根據“存人失地,地終可得”的原則,毛澤東作出重要決策:放棄延安!
3月19日清晨,胡宗南部隊攻人延安時,延安已是一座空城。
胡宗南興高采烈地給蔣介石發去“光複中共赤都”報捷電報:“我軍經七晝夜的激戰,第一旅終於19日晨占領延安,是役俘虜五萬餘,繳獲武器彈藥無數,正在清查中。”
胡宗南的電報所稱“七晝夜的激戰”、“俘虜五萬餘”,乃係虛構。因為毛澤東讓他一步,早已做好撤離延安的準備,胡宗南一路順風,並無“激戰”,也無大批俘虜。
接到胡宗南的電報,蔣介石自然比胡宗南更為興高采烈。蔣介石在翌日晨,發布嘉獎電:
宗南老弟:
將士用命,一舉而攻克延安,功在黨國,雪我十餘年來積憤,殊堪嘉尚,希即傳諭嘉獎,並將此役出力官兵報核,以憑獎敘。戡亂救國大業仍極艱巨,望弟勉旃。
中正
蔣介石的“雪我十餘年來積憤”一句,道出了他內心的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