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共產主義之火在中國的上海、北京、長沙、武漢、濟南逐一點燃之際,中國南方第一大城市廣州。也出現了共產主義的“幽靈”。
廣州是當時中國的一片熱土。共產黨的種子,最容易在那裏萌芽。因為那裏是孫中山的大本營,是中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策源地。
當維經斯基率領那個“記者團”抵達北京之後,便兵分幾路:他自己率“主力”前往上海;馬馬耶夫夫婦和鮑立維去了武漢;那位從哈爾濱奉命趕往北京的大胡子、俄共(布)黨員斯托諾維奇,則在上海住了幾個月之後,被維經斯基派往廣州。
熱浪在廣州澎湃,隻有傍晚時一場豪雨驟降,才使人舒了一口氣。1920年9月,在寒帶長大的斯托諾維奇新來乍到廣州,真不習慣。對於滿街戴著尖頂鬥笠的廣州人,對於人行道上便於遮雨的騎樓,他感到非常新奇。
斯托諾維奇在廣州改了名字,叫Минор,即米諾爾。他與另一位俄共(布)黨員Песлиh,即佩爾林,一起被維經斯基派往廣州。此外,還有那位既會講法語又懂中文的越南人。斯托諾維奇用法語與那位越南人交談。
斯托諾維奇此行的目的,是在廣州建立共產黨組織。不過,他的公開身份是“遠東共和國”記者。這個蘇俄在遠東臨時建立的緩衝國,給人以“中立”的印象,也就使人們難以想到他會是俄共(布)黨員。
他和佩爾林在廣州市中心永漢北租下了“光光”眼鏡店二樓(今廣州北京路太平餐館對麵)。
他真的幹起了記者行當。在那裏辦起了“俄華通訊社”。
斯托諾維奇在廣州四處活動,尋找廣州的馬克思主義者,以便著手在那裏組織共產黨。不過,他不像維經斯基那麽順利,因為維經斯基在北京找到了李大釗,在上海找到了陳獨秀,“紮根串聯”那“根”都“紮”得很準。
也講是缺乏工作經驗,斯托諾維奇和佩爾林在廣州所“串聯”的,沒有一個是馬克思主義者:廣州女子師範學校的英語教師黃尊生、譚祖蔭,國文教師劉石心,當過漳州教育局局長的梁冰弦(他的原先的秘書便是劉石心),在報館當校對的梁一餘,他的弟弟、雅號“生意佬”的梁雨川,還有一位北京大學畢業生區聲白。這七位,全是無政府主義者。
斯托諾維奇和佩爾林找錯了對象,細細探究起來,是因為來廣州時找錯了“向導”。陪同他們來廣州的,是廣東台山籍的北京大學學生黃淩霜。黃淩霜是一位著名的無政府主義者。他曾加入過李大釗領導的北京共產主義小組,後來又退出。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很自然的,黃淩霜引見的是廣州的一批無政府主義者。
在那個時代,無政府主義者和馬克思主義者同行,都舉起了反軍閥之旗,都要求民主。但是,無政府主義者反對無產階級專政,反對組織共產黨,使斯托諾維奇和佩爾林的計劃落空了。
當事者譚祖蔭在1981年的回憶,十分真實地道出了當時的情形:
兩個俄國人(引者注:指斯托諾維奇和佩爾林)同我們每周開一次會,多數在“光光”二樓開,有一次在黃尊生家開。我們開會是匯報本星期宣傳的經過,下一步應如何做。會上使用英語,一般由區聲白當記錄,區當時在嶺南大學教書,有時他來不了,就由我當記錄。黃尊生的英語好,由他當翻譯,梁冰弦和我也會聽、講英語。當時兩個俄國人知道我們是無政府主義者,和我們講的是關於開展工人運動的事情,並由波金(引注者:即佩爾林)用英文起草向工人宣傳的提綱,內容主要是揭露工人如何受資本家的剝削壓迫,不合理、不平等,要起來鬥爭,也講到關於社會主義的道理,然後由區聲白、黃尊生翻譯成中文,由黃尊生、劉石心去協同和機器廠工人俱樂部作宣傳。這個俱樂部不大,可坐三四十人,我去過一二次,隻是旁聽,沒講什麽。梁冰弦不常去,區聲白沒去過。記得有一次是講工人受資本家壓迫、剝削,聽眾有三四十個工人。工人沒有發言,因為聽完時間已經很晚,就散會了,也沒有組織工會。此宣傳活動是半公開的,沒有準備組織工人罷工。後來才有機器工會,但我沒有參與。我後來隻當教師,不問政治。當時兩個俄國人沒有和我們談到成立共產黨的問題。我們與共產黨不同,各走各路,自己喜歡怎麽搞就怎麽搞。如果提出組織就會馬上反對,我們不要頭頭,誰要做頭頭,馬上有人反對。1980年12月19日《人民日報》有篇文章說,兩個俄國人和我們七個無政府主義者已經組織了廣東共產黨,是廣東最早的共產黨員,這是誤會了。當時確實是沒有談到成立共產黨的問題,因為我們是無政府主義者,是不主張受什麽組織、紀律約束的。“注釋◆◆◆31”
由於斯托諾維奇和佩爾林找錯了對象,這樣,廣州的共產黨組織,最初沒有建立起來。
說實在的,兩個不懂漢語的俄國人,對廣州又是人地生疏,在那裏找錯了對象也是在所難免的。何況,陪他們來到廣州的那位黃淩霜,是來自李大釗身邊——就連李大釗在北京建立共產主義小組時,也曾吸收了黃淩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