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當年在上海所參加的“小組”,用他的話來說:“小組在當時有個名稱,我忘記了,但不叫共產黨,也不叫馬克思主義研究會。”
這個“小組”是在1920年8月成立的。如果說,1920年5月在上海成立的“馬克思主義研究會”是邁出了建立中國共產黨的第一步,那麽這個“小組”的成立則是邁出了第二步。
這個“小組”是在“馬克思主義研究會”的基礎上成立的。不過,由於有人退出,有人加入,“小組”的成員跟“馬克思主義研究會”的成員不盡相同。
這個“小組”的成員,據中國共產黨黨史專家們的反複考證,有以下十七人:陳獨秀、李漢俊、李達、楊明齋、陳望道、茅盾、俞秀鬆、沈玄廬、邵力子、施存統、周佛海、沈澤民(茅盾之弟)、李啟漢、林伯渠、袁振英、李中(原名李聲蟹)、李季。這十七人中,年齡最大的是陳獨秀,四十一歲,最小的沈澤民,二十歲。
這個“小組”究竟叫什麽名字?
施存統在1956年回憶說:“一開始就叫‘共產黨’。”“注釋◆◆◆27”
李達在1954年回憶說:“1920年夏季,C。C。P(不是共產主義小組)在上海發起。”“注釋◆◆◆28”
邵力子在1961年這麽說:“研究會成立半年多,逐漸轉變成共產主義小組的性質。”“注釋◆◆◆29”
林伯渠在1956年則說:“我在上海一共參加共產主義小組座談會四五次。”“注釋◆◆◆30”
袁振英在1964年回憶:“共產黨小組或共產主義小組都是一樣的,是內部的名稱。”“注釋◆◆◆31”
周佛海在1942年稱之為“籌備性質的組織”。“注釋◆◆◆32”
陳望道在1956年則說,還是叫“馬克思主義研究會”。“注釋◆◆◆33”
現今可查到的這個“小組”的七位成員,七種說法。
查閱當年的報刊,則又有第八種說法,即這個“小組”名叫“社會黨”。
1920年10月16日《申報》上,曾披露這麽一條消息:
社會黨陳獨秀來滬勾結俄黨和劉鶴林在租界組織機器工會,並刊發雜誌,鼓吹社會主義,已飭軍警嚴禁。
《申報》稱陳獨秀為“社會黨”,倒是有根有據的,因為陳獨秀在這個“小組”成立不久,便在《新青年》雜誌上公開宣稱“吾黨”即“社會黨”。
那是1920年9月1日出版的8卷第1號《新青年》,刊出陳獨秀的《對於時局的我見》一文。
此文是由於“昨天有兩個相信社會主義的青年,問我對於時局的意見”,於是“我以社會主義者的見地,略述如左”。
陳獨秀的“略述”,令人詫異地提及了“吾黨”:
吾黨對於法律底(的)態度,既不像法律家那樣迷信他,也不像無政府黨根本排斥他,我們希望法律隨著階級黨派的新陳代謝,漸次進步,終久有社會黨的立法,勞動者的國家出現的一日。
此處清楚表明,“吾黨”即“社會黨”。
下文,又一處如此行文:
在社會黨的立法和勞動者的國家未成立以前,資產階級內民主派的立法和政治,在社會進化上決不是毫無意義;所以吾黨遇著資產階級內民主派和君主派戰爭的時候,應該幫助前者攻擊後者……
這位五四運動的領袖人物的文章,本來就引人注意。他口口聲聲說起了“吾黨”,警方馬上意識到他組織了“社會黨”。正因為如此,《申報》的消息用警方的口吻,稱之“社會黨陳獨秀”。
也有人稱這個“小組”為“中國共產黨發起組”。不過,這是後人取的名稱,並非當時的名稱,沒有被采用。
現在對於這個“小組”的正式的、統一的稱呼,叫“上海共產主義小組”(中國共產黨黨史研究室2002年出版的《中國共產黨曆史》把各地成立的小組均稱為“早期組織”)。
對於這個“小組”,中國共產黨黨史專家們如此論述:
“實質上,共產主義小組就是黨的組織。”
“共產主義小組是以列寧建立的俄國布爾什維克黨為榜樣建立起來的。”
“共產主義小組的性質是中國無產階級的先鋒隊組織,它的工作方向,即奮鬥目標是在中國實現共產主義的社會製度。”
“參加共產主義小組的人,絕大部分是接受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革命知識分子,他們承認無產階級的曆史使命,並且努力和工人群眾相結合,在實際鬥爭中逐漸鍛煉成為無產階級的先進分子。”“注釋◆◆◆34”
這個“小組”推選負責人,眾望所歸,當然公推陳獨秀。在維經斯基看來,“中國的共產主義運動必須找有學問的人才能號召”,而陳獨秀正符合這個條件。這樣,不論是“小組”的成員們,不論是蘇俄的代表,都一致以為非陳莫屬。
“小組”的負責人叫什麽好呢?叫“小組長”?叫“主任”?
維經斯基沿用俄共(布)的習慣,說應當叫“書記”。
“書記”一詞,在中國倒是古已有之。如《新唐書·高適傳》:“河西節度使哥舒翰表為左驍衛兵曹參軍,掌書記。”不過,古時的“書記”,是指主管文書的人。後來,中國的“書記”是指抄寫員。
當楊明齋把維經斯基的意見譯成中文,“小組”的組員們都感到新鮮。
就這樣,陳獨秀擔任了“上海共產主義小組”的首任“書記”。
從此以後“書記”一詞在中國共產黨廣泛應用,黨的各級組織負責人被稱為“總書記”、“黨委書記”、“總支書記”、“支部書記”,以至到了後來設立了“書記處”,設立了“書記處書記”。
有了“小組”,有了這個“小組”的書記,中國共產黨的第一個早期組織,在上海誕生了。
就在上海小組誕生的那些日子裏,列寧在蘇俄首都莫斯科主持召開了共產國際第二次代表大會。列寧關切著世界的東方,關切著中國的革命。正因為這樣,列寧在大會上所作的發言,便是《民族和殖民地問題》。
派出維經斯基前往中國,雖然是得到了共產國際的同意,但畢竟不是共產國際直接委派的。
列寧跟出席共產國際第二次代表大會的中國代表——俄國共產黨華員局的劉紹周和安恩學晤麵,在考慮著再直接派出共產國際的代表前往中國,幫助建立中國共產黨……
“注釋★★★1”劉澤榮:《回憶同偉大列寧的會晤》,《工人日報》1960年4月21日。
“注釋★★★2”引自《共產國際與中國革命資料選輯》(1919—1924),31—34頁,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注釋★★★3”全宗514,目錄號1,歸案卷號4,第7頁。
“注釋★★★4”《張國燾回憶中國共產黨“一大”前後》見《“一大”前後——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前後資料選編》(二),129頁,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注釋★★★5”《黨史研究資料》1981年第6、7期。又見楊雲若、楊奎鬆著《共產國際和中國革命》。
“注釋★★★6”《民國日報》,1920年2月23日。
“注釋★★★7”尚明軒:《孫中山傳》,北京出版社1079年版。
“注釋★★★8”這一地址幾乎無人知曉或注意,但1933年3月出版的《陳獨秀評論》一書中仿魯的《清算陳獨秀》一文,卻偶然透露了這一鮮為人知的住處,並說該址於30年代已成了“道路協會”,會址。
“注釋★★★9”包惠僧:《黨的一大前後》,見《“一大”回憶錄》,知識出版社1980年版。
“注釋★★★10”包惠僧:《黨的一大前後》,見《“一大”回憶錄》,知識出版社1980年版。
“注釋★★★11”茅盾:《我走過的道路》(上)175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
“注釋★★★12”《共產主義小組》(上),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版。
“注釋★★★13”周佛海:《往矣集》,上海平報社1942年版。
“注釋★★★14”邵力子:《黨成立前後的一些情況》。見《共產主義小組》(上),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版。
“注釋★★★15”茅盾:《我走過的道路》(上)175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
“注釋★★★16”李達:《中國共產黨的發起和第一次、第二次代表大會經過的回憶》。見《共產主義小組》(上),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版。
“注釋★★★17”《溫州發現國內最早版本的〈共產黨宣言〉》,《溫州日報》1998年2月25日。
“注釋★★★18”《穿越黑暗歲月的一道霞光——〈共產黨宣言〉中譯首版本被發現的故事》,《濟南日報》1996年6月25日。
“注釋★★★19”《陳望道文集》第3卷,《五四運動和文化運動》,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注釋★★★20”羅章龍:《椿園載記》,三聯書店1984年版。
“注釋★★★21”倪海曙:《春風夏雨四十年——回憶陳望道先生》,知識出版社1982年版。
“注釋★★★22”《關於上海馬克思主義研究會活動的回憶——陳望道同誌生前談話記錄》,《複旦學報》,1980年第3期。
“注釋★★★23”《李達自傳》,《黨史研究資料》1980年4月第8期。
“注釋★★★24”李達:《沿著革命的道路前進》,《中國青年》1961年第13、14期合刊。
“注釋★★★25”茅盾:《我的學生時代》,《東方》,1981年第1期。
“注釋★★★26”本文引自鍾桂鬆著:《茅盾傳》第35章《最後的奉獻》,東方出版社1996年版。
“注釋★★★27”施存統:《中國共產黨成立時期的幾個問題》,載《共產主義小組》(下),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版。
“注釋★★★28”李達:《關於中國共產黨建立的幾個問題》,引自《“一大”前後——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前後資料選編》31頁,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注釋★★★29”邵力子:《黨成立前後的一些情況》,引自《“一大”前後——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前後資料選編》62頁,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注釋★★★30”林伯渠:《黨成立時期的一些情況》,引自《“一大”前後——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前後資料選編》31頁,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注釋★★★31”袁振英:《袁振英的回憶》,引自《“一大”前後——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前後資料選編》472頁,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注釋★★★32”周佛海:《往矣集》,上海出版社1942年版。
“注釋★★★33”陳望道:《回憶黨成立時期的一些情況》,引自《“一大”前後——中國共產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前後資料選編》20頁,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注釋★★★34”《共產主義小組概述》,見《共產主義小組》,中共黨史資料出版社1987年版。
§§第三章 初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