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珊寶搖頭:“不曉得。”,他嘴上說不曉得,可臉上卻憋足了笑,明明白白的一副非常曉得的樣子。
“你——”,杜月笙有些惱羞成怒了。
“月笙哥,我相信你不會對不起神武。”,袁珊寶給他安慰。
“你對我的信心總是這麽滿。”,杜月笙自嘲的笑了一下,接著他點一點頭:“遇到這種事最需要的就是信任,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竟然還這麽信得過我。”
杜月笙扒拉了幾口飯,陳君容開始布置人手,安排今晚隨杜月笙赴約的人。杜月笙大手一擺:“誰也不用跟著,隻我和珊寶兩人就足夠了。人多了目標大,反而不美。再說了,又不是跟仇人見麵,我要見的是一個老朋友啊。”,接著他嘿嘿一笑:“劉三爺這老狐狸,要是咱們帶的人多了,嚇得他不敢出來就壞了。”
“嗯,有我陪著月笙哥,你們誰都不用操心了。”,袁珊寶拍了拍胸膛,一臉的自信滿滿。
瑰兒欲言又止,看起來也很想囑咐兩句。杜月笙現在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哪裏會跟她對話?他擺一擺手:“我們兩個現在就走,雖說他約定十點見麵。可咱們早去一會兒總是沒錯的。”
杜月笙和袁珊寶在眾人的目送下蹬著自行車出去了,他們認準方向,一路向西。據杜月笙的估計,現在上海的戰爭應該還僅限於市區之內,革命黨和清政府正在為爭奪上海灘的控製權而大打出手。現在他們在遠郊,說得直接點就算是鄉下了。這裏還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可鬼知道戰爭的烽火什麽時候就能燒到這裏來。興許明天,也興許今晚上。
現在革命黨正在全力應戰,怎麽鬼眼還有閑工夫來找自己?杜月笙鬧不清楚這個問題,既然鬧不清楚,隻好暫時先放下,等見了麵一切就都見分曉了。
今晚月明星稀,兩人騎著二八杠自行車,就著明亮的月光行駛在郊區土路上。周圍蟲鳴啁啁,深秋的涼風透徹心肺。杜月笙忽然心中歎一口氣,要不了多久就要入冬了,今年的冬天怎麽過呢?
兩人走了大約四十分鍾,終於看到眼前影影綽綽的一座廟。廟身果然破敗無比,周圍栽著幾棵大樹,看樣子也有幾十年的樹齡了。杜月笙和袁珊寶對望一眼,對著那破廟行去。忽然一塊烏雲飄過,遮住了他們頭上的月亮。月光黯淡下來,四周一片漆黑。那破廟,那些樹,也都盡數黑了下來。
杜月笙忽然感覺到一種不舒服,這地方如此偏僻,他劉三爺怎麽會選在這裏?而且,他要有什麽事情的話,幹嘛不直接去炒貨廠跟自己說呢?大老遠的把自己喊到這裏,他這是裝的哪門子神秘?
杜月笙晃亮火折子看了看懷表:“珊寶,現在是九點十分,距離約見的時間還有整整五十分鍾。我猜劉三祿這老小子肯定還沒來,趁這機會咱們兩個把周圍的情況摸個遍。他媽的,我怎麽覺得這裏有些邪門?”
“該不會有鬼吧?”,袁珊寶很不合時宜的開了個玩笑:“荒山野嶺,破廟一座,裏麵一個穿白衣服的女鬼——”
“我呸!”,杜月笙啐了一口:“就咱倆這德行,遇鬼也是遇到劉鬼眼,難道還能遇到聶小倩?”
“聶小倩是誰?”
杜月笙揮了揮手,示意別再討論這沒用的話題。他和袁珊寶兩人圍著破廟轉了兩圈,什麽也沒發現。其實這破廟簡陋的很,廟外又沒有什麽遮擋物。他們倆隻是用眼睛看,前麵的景象就盡收眼底。
“哈,是我太敏感了,什麽也沒有啊。”,杜月笙自嘲的笑了一笑:“真不知我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會認為這裏有古怪。要是真有古怪的話,鬼眼也不會約我來這裏了。珊寶,你說是不是?”
沒人回答他,回答他的隻有習習的涼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杜月笙猛然回頭!他的身後空空蕩蕩,連個人影子都沒有。珊寶哪裏去了?杜月笙一把掏出別在腰間的手槍,哢噠一聲打開保險。他沉默,因為此時再大聲說話那就是故意暴露自己。
杜月笙閃身貼到破廟的牆邊,那至少可以保證他三麵受敵而不是四麵受敵。杜月笙開始仔細的側耳傾聽周圍的動靜,秋蟲的喧鬧聲在這萬籟俱寂的黑夜之中分外刺耳。
杜月笙保持這個姿勢大約五分鍾,什麽也沒有發生。他把心一橫,一腳踹開破廟的門,大踏步的走了進去。外麵沒有古怪,那古怪多半就在這破廟裏麵。
他剛剛閃進身去,吱呀一聲廟門竟然虛掩了。杜月笙抬手就是一槍,這朽爛的木門被他一槍打穿,外麵沒人!
朦朧的星光下,破廟供桌上一盞油燈孤零零的戳在上麵。杜月笙走過去,伸手摸起旁邊的一盒火柴,哧啦一聲劃燃一根,就要去點亮那盞油燈。
“心內不明何必點燈?”,老氣橫秋的聲音傳來,杜月笙舒了一口氣,笑罵一句:“劉三爺,你這裝神弄鬼的幹什麽呢?真把自己當鬼了?”
這正是劉三祿的聲音。哢噠一聲,破廟裏麵明亮起來。劉三祿正笑吟吟的站在牆角處,他手上攥著一根燈線。剛才就是他拉了一下燈線,這破廟頂上的一盞昏暗電燈立刻亮了起來。燈光雖昏暗,但也絕不是煤油燈所能比的。
“這地方還有電燈?”,杜月笙滿臉的吃驚之色,接著他問劉三祿:“我說,你把珊寶弄到哪裏去了?幹嘛對他出手?”
“給你提個醒——”,劉三祿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須,一臉的高深莫測:“提醒你現在的處境是如履薄冰,一刻也不要放鬆了警惕。”。接著他打個響指,銀屏和一個臉色發黑的矮瘦子一左一右夾著袁珊寶從門外進來了。
“在下銅霞,有幸見到杜兄弟,三生有幸,三生有幸。”,那矮瘦子嘿嘿一笑,接著站到劉三祿身邊:“袁老弟的事情,是我跟他開個玩笑,別介意,別介意。”,說著他拋給杜月笙一支煙。
“嘿——”,杜月笙劃火柴,點著了那根煙:“你真幸運,今早上我一個兄弟有事出去了。要不然,就是他陪我來了。你敢跟他開這種玩笑,他一定打落你滿嘴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