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昊羿眼簾的是,一間幽暗狹長、像是建在山洞裏頭的囚室。一盞微弱的氦能燈掛在凹凸不平的牆壁上,無力地散發著一片朦朧的白光。醒過來的昊羿平躺在一張冰冷的木板床鋪上,身旁幾名穿著髒汙不堪囚服的犯人,正圍著昊羿緊張忙碌著。
“老大,他醒了!”昊羿的咳嗽與喃喃低語,驚動了一名正低著頭小心翼翼替他清洗身上傷口的囚犯。他的這聲驚呼,頓時讓這間不大的囚室,一陣騷亂起來,大約十多個蓬頭垢麵的腦袋齊刷刷地擠在昊羿腦袋上方,一雙雙各式各樣的眼珠子帶著不同的神情打量著剛剛蘇醒過來的昊羿。
“我、我這是在哪兒?”那套捆仙索的刑具依舊套在昊羿脖子與胳膊上,讓他根本很難轉動腦袋或者做出翻身的動作。不過,即便沒有捆仙索,此時此刻的昊羿渾身上下連一絲力氣也沒有,連這句下意識的問話,都如同蚊蟲叫聲一樣微弱,讓那些腦袋們費了好大勁才聽明白。
“西摩戰俘營501囚室!”一名依稀有著一副鷹鼻藍眼模樣的囚犯,揮揮手趕開其他腦袋,稍稍欠身附在昊羿耳旁一字一頓地問道:“久違了昊羿,還記得我嗎?”
“你、你是?”聽著這個隱約有幾分耳熟的聲音,昊羿費勁地想睜開被鮮血迷住睫毛的眼睛,試圖扭過頭來,看看這位似乎認識自己的囚犯。
“嘿嘿,仔細想想你曾經在索洛米星球的壯舉吧,真的忘了老子嗎?”鷹鼻藍眼的囚犯發出一通陰陽怪氣的笑聲。
“索洛米?”頗為刺耳的笑聲頓時讓昊羿的意識驟然清醒了過來,腦海中有關於索洛米字樣的記憶隨即不斷地湧了出來。
“你是?”猛然間,一位身材挺拔、頗有幾分領袖氣質的叛軍上校依稀的音容笑貌,登時呈現在昊羿眼前,驚得昊羿失聲叫道:“你是那該死的麥片?”
“咚!”昊羿話音剛落,那位鷹鼻藍眼的囚犯頓時一頭杵在地上,無力地呻吟哀嚎道:“拜托,老子說過多少次,我不叫麥片,老子也有名有姓好不啦?”
“咳咳……”聽到這位囚犯默認,昊羿心下一激動本想朗聲大笑,不料卻被嘴裏的淤血嗆得一陣連連咳嗽。
“喂喂喂,你可別直接嗆死了,不然還得害的老子跟弟兄們一起跟著你玩完!”鷹鼻藍眼見狀急忙站起來,給昊羿輕輕拍著背順順氣,一麵很是鬱悶地說道。
“麥、麥爾上校?怎麽、怎麽會是你啊?”昊羿一邊大口地喘著粗氣,一邊虛弱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對自己很是友善的囚犯。
“我X你大爺的,你還有臉問啊?要不是因為你,老子和手下的弟兄們怎麽會被弄到這鬼地方來遭罪?”這鷹鼻藍眼的囚犯不是別人,正是當年昊羿在索洛米參加平叛戰爭時,親手揍趴下的一位叛軍高級指揮官上校麥爾。
“滾滾滾,都圍過來幹嘛?還不給老子去弄點水和吃的過來?”聽到麥爾對昊羿的抱怨,原本被趕到旁邊的那些囚犯,又紛紛湊過腦袋來,一個個瞪大著有些憤慨的眼珠子盯著昊羿,似乎昊羿的回答要是不讓他們滿意,這幫家夥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給昊羿再來上一頓胖揍。麥爾見狀急忙齜牙咧嘴地把這些不太安分的手下支開,而後才回過頭來繼續問昊羿道:“當初你個變態家夥,說什麽隻要我們願意投降,很快就能跟自己的妻兒老小團圓。可你看看,丫的,別說什麽跟妻兒老小團圓了,我們現在都成什麽了?被扔進這鬼戰俘營都快兩年了,一個二個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老子倒是想問問,老子和弟兄們怎麽會被扔在這裏?啊?我的聯邦大英雄,昊羿上尉!”
“呃……”麥爾劈哩啪啦的一通抱怨,登時說的昊羿一陣無語起來。愕然半響過後,昊羿很是無辜地結結巴巴說道:“這個嗎,那個吧……”
“我他娘的還那個姥姥呢!”狠狠發泄了一通積鬱已久的怨氣之後,麥爾猶自憤憤然地高聲嚷嚷著打斷昊羿,說道:“行啦,老子知道也不能全怪你,你當時也不過是小小的維修兵,連個軍官都不是。在處置戰俘這樣重大的事情上,自然沒你什麽份!唉,也活該老子倒黴,命中注定遇到你這樣一個變態的克星!要不是你的話,第五戰區那幫狗日的地老鼠們想平定索洛米?嘿嘿,門都沒有!”
“嗬嗬,那啥,老麥,理解萬歲啊!”在麥爾“潑婦般”的連聲抱怨之中,昊羿終於也慢慢地緩過勁來,積攢了幾分力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歉意地說道:“當時我真不該當著你那麽多手下的麵,把你硬生生地從機甲裏頭揪出來啊!嘿嘿……”
“丫的,還說?別他娘的哪壺不開提哪壺!”聽到昊羿提前讓自己有些鬱悶的往事,麥爾齜牙咧嘴地叫罵一句,回頭又瞪了一眼旁邊那些正好奇地伸長脖子豎起耳朵想要偷聽他與昊羿對話的手下,而後氣呼呼地嚇唬昊羿道:“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扔出去,外麵有的是想好好蹂躪你的貨色!”
“呃,別啊,老麥你這樣可就不夠意思啦!”昊羿下意識地縮了縮依舊生疼的脖子,可憐兮兮地哀求一句,而後眼珠子一轉,連忙問道:“對了,老麥你剛剛說什麽?這裏是戰俘營?”
“沒錯,拜你所賜,老子和弟兄們現在就被關在戰俘營裏頭!”麥爾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哪個戰俘營?難道老子又被扔到索洛米了嗎?”昊羿眉頭一跳,不由得心下一急問道。
“索洛米?老子倒想呢,那樣好歹也離老子家鄉近點!”麥爾那藍色的碧眼恨恨地白了昊羿一眼,隨即抬起P股咚地一聲重重坐在昊羿身旁,悠然地從囚衣口袋裏頭掏出一根發皺的卷煙,又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根火柴一樣的物事,噌地點燃了卷煙,長長地吸了一口,噴出一團很是嗆人的白煙,輕歎一口氣說道:“這鬼地方就在你們第五戰區的老窩,埃德爾星球!”
“那就好、那就好!”昊羿生怕自己稀裏糊塗地被林斌那幫家夥給扔到外星球去,那樣的話,即便他有機會逃出生天,恐怕也很難回到德薩去救自己的妻子和父母。聽到麥爾確認這座戰俘營就在埃德爾,昊羿登時心下長舒了一口氣,下意識地連聲說道。剛說了兩句,昊羿依稀看到麥爾又板起老臉來,急忙又賠笑著改口說道:“我是說,你們至少都還活著,那就好啊!”
“好個屁啊!這樣生不如死地活著,還不如當時豁出去直接跟你這變態家夥拚死算逑!”麥爾狠狠地又吸了一口嗆人的卷煙,帶著滿心怨恨地抱怨道。
“那個老麥能不能扶我起來下!”因了上半身被那套在脖子上的刑具固定著,昊羿始終隻能別扭地扭著頭和麥爾對話,這讓他很是不爽。趁著麥爾抽的很是舒服的空檔,昊羿可憐巴巴地哀求麥爾幫忙把自己扶起來。
然而,當麥爾喊來另一名囚犯一起小心翼翼地稍稍扶起昊羿,身上滿當當的傷口頓時傳來一陣骨髓撕裂般的劇痛,疼得昊羿齜牙哼叫了起來。
“我說,你怎麽也會落到這個地步啊?”看到昊羿如此狼狽不堪的慘狀,麥爾心下一軟隨口好奇地問道:“按說,你不已經成了什麽什麽聯邦的大英雄嗎?照理應該是前途無量,怎麽會突然變成這副模樣?怎麽?難不成你勾引你上司的老婆當情人,被那些當官的往死裏整嗎?”
“你大爺的才勾引別人老婆當情人!”麥爾無心的一句話,卻不小心勾起了昊羿心下的陣痛。暮然間,他忽地想起自己昏迷之前似乎真的隱約聽到朱雪兒的聲音。雖說,林斌如此惡毒地蹂躪自己,並不完全是因為自己曾經與朱雪兒有過那麽一段朦朧卻並未捅破的戀情,但至少這也是讓林斌如此怨恨自己的原因之一。
“給老子抽兩口!”正當麥爾被突然生氣的昊羿搞的一愣怔之際,昊羿卻冷不丁搶過他手裏的卷煙,便往自己嘴裏塞去。
“咳咳咳,這破煙咋怎麽衝啊?”這隻卷煙顯然並不像市麵上所賣的那些香煙那樣好抽,又苦又衝的味道差點讓昊羿又咳出一陣淤血來。
“老大,水來了!”這時,一名囚犯小心翼翼地端來一個生鏽變形的破鋼盒子,裏頭盛著從陰暗潮濕的囚室洞壁縫隙裏頭接下來的一汪清水。
“行啦,不會抽就別浪費了!”麥爾連忙奪回隻剩一半的卷煙,一麵叼在嘴裏一麵接過手下遞來的鋼盒子,舉到昊羿麵前說道:“先喝口水順順吧!狗日的,你這小子命也真夠硬的,剛剛還看你半死不活的,現在都能搶煙抽了?”
“謝謝!”雖說麥爾話裏總是帶著瑣碎的罵詞,可此刻聽在昊羿耳中卻是舒暢極了,讓他隱約有種又回到當年陸戰連裏頭的感覺。忍著哽咽對麥爾道了聲謝,昊羿接過那個破鋼盒子,卻忽然發現被那套刑具固定住的雙手,根本夠不著自己的嘴巴,頓時一陣無奈。
“唉,讓老子幫你吧!真不知道老子上輩子遭了什麽孽,明明是被你害的這麽慘,現在倒還要伺候你個龜孫子,真他娘的操蛋!”一旁的麥爾見狀,罵罵咧咧地又從昊羿手裏接過破鋼盒子,看似大大咧咧卻是小心翼翼地將水喂到昊羿口中。
“老麥,謝謝!”一股冰涼的寒意,順著這猶如山泉一般的涼水直灌進昊羿那隱隱如同被火燒過的五髒六腑,登時讓昊羿一陣舒暢起來。帶著一陣久違了的感動,昊羿很認真地對麥爾再次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