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影

一百八十三 回不了家的人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民政局及當天晚上的事情沒有什麽好說的，反正就是一個集體婚禮雲雲的，重要的是王朝陽知道，現在還不是享受安逸生活的時候。

王朝陽知道，龍文章說過：“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要安逸，就這毛病。多少年來這是個被人釘死了的死穴，一打一個準兒。遠的不說，說盧溝橋吧，日本人打不動了就和談，和談三次就打三次，我們不信都騙著自己信，日本人和談時公然拿著地圖在宛平標好炮兵目標的，準備好了當然再攻，再攻沒攻下又說撤兵，喘了氣再攻，我們也就想和平想到不要命的地步……”

有時候，我們就是太想和平了，以至於一些垃圾渣滓一樣的國家都敢來和我們搶島礁，料定了我們不敢開打。結果我們不買他香蕉他就哭死了。

軍人就不能太想安逸了，太安逸了要出事。

這一點，美軍是做得最好的。美軍各種高度擬真的軍演，紅旗、環太平洋、乙支……等等就不說了，單說美軍經常發動的各種局部戰爭。

我們尚且不論美軍發動這些局部戰爭的目的和動機是否純良，但就效果來說，對於提高美軍作戰能力，保持美軍實戰意識、敵情觀念很有幫助。

基本上，美軍無時無刻不是在軍事鬥爭中的，部隊的弦是繃著的。

而有的國家，一旦戰事平息就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等到敵人打上門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部隊不堪一擊。

這一點，我國曆史上清朝也是很好的例子。

清帝康熙年間平定三藩，收複台彭兩地，擊敗沙俄收複雅克薩城，平定準格爾之後幾無戰事，軍紀鬆散，軍隊腐敗，到八國聯軍進京城時，曾經最為精銳的八旗騎兵已經是強弩之末，大清帝國最後的挽歌。

當天晚上，被白酒灌得有點暈的高飛拉著王朝陽，勾著王朝陽的肩膀，舉著酒杯就吼了一首《旗正飄飄》。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槍在肩、刀在腰，熱血似狂潮。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好男兒、好男兒、好男兒報國在今朝。

“快奮起莫作老病夫，快團結莫貽散沙嘲，快奮起莫作老病夫，快團結莫貽散沙嘲。

“快團結，快團結，快團結，快團結，團結，團結，奮起，團結，奮起，團結。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槍在肩刀在腰，熱血似狂潮。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好男兒好男兒好男兒報國在今朝。

“國亡家破禍在眉梢，挽沉淪全仗吾同胞，天仇怎不報，不殺敵人恨不消。

“快團結，快團結，快團結，快團結，團結團結，奮起團結，奮起團結。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槍在肩刀在腰，熱血似狂潮。

“旗正飄飄，馬正蕭蕭，好男兒、好男兒、好男兒報國在今朝。”

看著這個年過而立的老兵，王朝陽心中突然有了一絲別樣的味道，一種大漠狂歌的味道。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於是王朝陽真的喝醉了，醉得一塌糊塗，醉得歪在高飛的懷裏大哭了起來。

王朝陽時而哭，時而又停下來，看著周圍的人說道：“他們回來了！他們回來了！陶遠，李輝他們回來了！”

直到拄著拐杖的王偉龍走到王朝陽的麵前，一拳揮在他的臉上，然後抓著他的領子狂吼：“他們死了！他們回不來了！”

王朝陽才終於跌坐在地上安靜了下來。

林雪蹲下來，蹲在王朝陽的身邊，慢慢地扶起他，抱在懷裏。

林雪突然聽到了王朝陽在喃喃自語著什麽。

林雪低頭將耳朵貼到王朝陽的臉上，終於聽清楚了王朝陽說的話，但是隨即林雪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他們說過自己能找到回家的路，怎麽就會回不來了呢？”王朝陽如是說。

“影子”的食堂裏所有來參加這場婚禮的沒有擔負戰備值班的特種兵都定定地看著前麵本來是今天的主角的兩對新人。

王偉龍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轉過了頭。

離王偉龍最近林盼盼清晰地看著王偉龍的眼角淚落兩行。

王朗站在一邊的窗戶邊上，看著這邊的年輕人們，默默地摘下了帽子，看著窗外，深深地感歎。

回家，中國人千百年來的夙願。

葉落歸根，在中國人心中的地位無比重要，所以有了春運，有了趕屍。

外國人說中國人很圓滑。中國人是很喜歡圓的，所以中國的東西裏很多都是圓的，湯圓、月餅、團圓。

君不見，怒江江畔，南天門上，千百遠征軍，“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君不見，古往今來，百戰沙場，男兒埋骨塚，佳節夜，亡魂遮天魄歸家。

回家，即使跋山涉水，遠渡重洋也要回家。

……

當太陽再次躍出地平線，王朝陽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淚水，因為眼淚換不來勝利。

今天是周一，除去擔負值班的部隊之外，所有的部隊在演兵場集合，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升起國旗和軍旗。

“惡靈”小隊單列成行，站在最前麵。

“刷刷刷！”

整齊的的正步聲傳來，禮兵隊扛著鮮豔的五星紅旗和八一軍旗出現在演兵場的盡頭，邁著整齊的正步，向著旗台走去。

“向右看！”

值班員高聲喊道。

所有的特戰隊員同時立正，整齊地偏頭，向國旗和軍旗行注目禮。

禮兵隊在旗台前停下，然後換齊步走向了各自的站位。

護旗手走到旗杆前，將國旗係在了旗杆上。

“升國旗！奏國歌！”

值班員喊道。

雄壯的國歌音樂響起，國旗在陽光的照耀下冉冉升起，隨著微風輕輕飄揚。

“敬禮！”

所有的特種兵都抬手敬禮。

當國旗升到最高處之後，護旗手又將八一軍旗掛在了稍矮一點的旗杆上。

“升軍旗！唱軍歌！”

奏國歌是為了莊重，唱軍歌是為了士氣，這是“影子”的傳統。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我們是人民的子弟，我們是人民的武裝，從無畏懼，絕不屈服，英勇戰鬥，直到把反動派消滅幹淨，毛澤東的旗幟高高飄揚。”

“聽！風在呼嘯軍號響。聽！革命歌聲多嘹亮！同誌們整齊步伐奔向解放的戰場，同誌們整齊步伐奔赴祖國的邊疆。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向最後的勝利，向全國的解放！”

軍歌嘹亮，回響在這片大山中。

升旗儀式之後，各分隊帶開訓練。

……

南江市有一個著名的濱江濕地公園，是一個國家級的濕地公園，麵積大概有三十多公頃，就在南江的邊上，背後還靠著南江市有名的壯士山，可謂是依山傍水的好去處。

這座山不僅僅風景優美秀麗，空氣新鮮，而且因為山上有一個依托埋葬著當年長征時期，紅軍經過南江，突破國民黨反動派防線的時候在南江犧牲的紅軍戰士的紅軍烈士陵園建立了一個紅軍文化公園。

兩個公園相互連通，所以來濕地公園玩耍的人都喜歡到山上去遊玩一圈，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王朝陽和高飛出現在濱江濕地公園的時候已經是升旗儀式結束的兩個小時之後了。

雖然已經是九月中旬，但是南江市的地理位置偏南，加上又是大晴天，到了十點過天氣就有些熱了。

所以，王朝陽和高飛爬到山頂的時候已經是滿頭的大汗了。

山頂上就是紅軍文化公園了。

公園裏人很多，這裏就相當於是一個博物館，公園裏除了外麵通過一些雕塑等等展示紅軍暫時的英姿外，還有一些建築裏麵陳列了但是紅軍留下的一些遺跡、遺物，簡述紅軍在這裏戰鬥的曆史。

一進公園，一個巨大的石刻雕塑就出現在王朝陽和高飛的麵前。

石刻雕塑的是幾個紅軍戰士英勇衝鋒的場景，下麵還有對紅軍在南江市的戰鬥的文字描述。

石刻的基座上還刻著當年在南江犧牲的紅軍烈士的名字。

王朝陽記得這裏是自己小學、初中那會兒，學校每年都會帶他們來獻花紀念的地方。

穿過公園，繞了一個小彎，王朝陽和高飛就直接走到了烈士陵園裏。

這裏平常日子裏是人跡罕至的，偶爾能看見園丁。

“真是會選地方。”王朝陽說道。

“鬼才知道幹嘛選個這麽遠的地方。”高飛喝掉了手裏的礦泉水瓶裏的最後一口水說道。

“真是不靠譜。”王朝陽說道。

“你們別抱怨啦，我已經等候多時了。”“海獺”戴著墨鏡、穿著一身黑色站在一排墓碑前說道。

“你說他不熱啊？”王朝陽看了看“海獺”這黑超一樣的造型說道。

“誰知道呢，走吧，過去。”高飛說道。

於是王朝陽和高飛就走了過去。

“我知道你們一定想問我為什麽選在這麽個地方。”

“不用問了，這個地方一目了然，安全。”高飛看了看周圍的地形說道。

“也不全是，是我正好要來這裏一趟，既然你們約我，那就選在這裏了。”

“你來這裏做什麽？”王朝陽問道。

“二十年了，每年的這一天我都會來。”“海獺”說道。

就在這時，一個年過花甲的老婦人拿著一束鮮花出現在陵園入口。

“海獺”望著老婦人，不再說話了。

王朝陽和高飛也不再說話了，看著老婦人。

那個老婦人慢慢地走近，一直走到“海獺”麵前。

老人目不斜視地看了看“海獺”麵前的墓碑，然後慢慢將花放在墓碑前，掏出一塊手帕，輕輕地擦去了墓碑上的灰塵，然後默默地轉身走了，沒有一句話。

至始至終，王朝陽、高飛都和“海獺”一樣，隻是看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這是我的戰友，二十年前，他被派到了‘泰坦’組織做內線。結果沒想到的是他被我們的內奸出賣了。最後，他的身體回來了，頭卻沒有回來，永遠的留在了一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海獺”看老人的背影已經不在了才慢慢地說道。

又是一個回不了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