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煙花燦爛的三月僅是稍作逗留,尚未令人感受那萬物複蘇的春光,便嗅到了清明穀雨時節的一縷惆悵。
時光荏苒,悄然在指尖流逝。
這便是粗鄙的小林哥趴在課桌上打瞌睡的唯一感觸。
銀女已離開一月有餘,她走時如往常一樣,沒留下隻言片語,甚至連崇拜她到死的韓家大小姐購買的十公斤哈根達斯也沒帶走。如一縷白煙,倏然間便消散不見。
隨著氣溫逐漸升高,莘莘學子們也隱約嗅到一股彌漫在空氣中的凝重與火藥味。
沒錯。火藥味。
一場沒有硝煙卻注定血流成河的終極之戰。
成百上千萬莘莘學子的廝殺與博弈,能順利通過那條獨木橋的少之又少。多的是名落孫山,黯然失魂的孤墳野鬼。
縱使是尖子班這批學習成績拔尖,殺出一本線輕而易舉的學生亦卯足勁兒啃書。恨不得拿出懸梁錐刺股,以頭搶地而的悲壯架勢。若是條件允許,估摸著像王喜這級別的蠢貨,還真幹得出鑿壁借光,白天抓螢火蟲晚上啃書的蠢事。
但尖子班這個恐怕全紫金花學習氛圍最濃鬱的班級,卻偏生出現一個與學習環境格格不入的怪胎。
林澤。
幾乎所有學生與老師公認的學習態度上的差生,但實際上能輕鬆考入年級前三的家夥,卻整日不是睡覺便是開小差。除去夏書竹執教的英語課,極少能瞧見他一節課四十五分鍾由始至終專心聽課的場麵。饒是林澤略帶幾分敬仰尊重的錢老師的語文課,他能專心聽二十分鍾便算給足麵子了。
這不,一日之計在於晨的早自習,昨晚看片過度的小林哥便眼眶浮腫地趴在課桌上呼聲震天,較之附近幾個有氣無力朗讀的學生還來得驚心動魄。可謂鶴立雞群到極致。
早自習沒教師監督,訓導主任偶爾會在走廊上巡視一番,但張大錘這貨早已對林澤忌憚有加,別說隻是上課睡覺,縱使當著全班師生的麵把紫金花最神聖不可侵犯的大才女董小婉給強推了。他也得考慮個半個鍾頭,才能做出是上前阻止,還是幫小林哥按住大才女雙腿的決定。
所以小林哥時不時會在一幫同學圍在一起吹牛打屁時唏噓感慨:若不是紫金花還有夏老師,我當真會空虛寂寞如大血崩呐!
上午四節課除了第四節的英語,前麵三節林澤是一路睡過來的。導致第四節課縱使他精神飽滿,仍不免一陣腰酸背痛,四肢乏力——睡多了的筒子肯定都有類似症狀。
“同學們,隻剩五十天了。”下課前五分鍾,圈點出重點複習內容的夏書竹放下複習資料,麵露明媚微笑道。“五十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高中這近三年時光眨眼便消逝無蹤。不管如何,即便是風裏來火裏去,也隻剩這五十來天。考好了,不說往後的日子一路高歌猛進,至少要比別人起跑線高。”
頓了頓,夏書竹給學生們打氣道:“加油,為了明天會更好。”
“夏老師放心,我會成為你最值得驕傲的學生!”某偏科到毫無節操可言的蠢貨嗷嗷亂叫。
“夏老師,我隻想問一句!”某尖子生很熱情地說道。
“什麽?”夏書竹莞爾問道。
“等我們離開紫金花,您會繼續留在紫金花任教還是去名府深造?”尖子生說道。
“應該會去深造。”夏書竹微笑著說道。目光卻是不經意地瞥了眼趴在後排昏昏沉沉的林澤。隻是妾有情郎無意,這牲口壓根沒察覺到美人兒的柔情目光。
“去哪兒去哪兒?”尖子生們興奮地追問道。
深造?
以夏老師的高文憑和高學識,想必要去也說是一等學府。這樣一來,豈不是有了跟夏老師在同一所學府求學的機會?再不濟也能呆在一座城市!
想到此節,幾個隻要發揮穩定,上燕大北大也難度不大的尖子生滿臉漲紅道:“夏老師,現在我們是學生與老師的關係,若是以後您成了我們的校友,可不可能接受我們的追求?”
夏書竹溫婉一笑,對這個問題不置可否。踩著下課鈴聲離開教室,留給學生們一個值得回味與揣度的笑容。
其餘男生失魂落魄,滿腹騷情,小林哥則是昏昏沉沉地從桌子上爬起來打算去吃午餐。意料之中的手機響起,一瞧是夏書竹發來的短信。他連內容也沒看,便直接起身前往辦公室。
女人總是這樣。消停個幾天,立馬又會現出原形。假公濟私以權謀私不在話下,重點還是經常拿她們做的那些根本不堪入口的食物給男人們試毒。饒是小林哥這種腸胃強大到令人發指的野人,也時常想找托詞不去。
但考慮在學校,不聽小夏同誌的話下場是很慘痛的,也就死了這條心。
相較教室那刻骨銘心激情似火的學習氛圍,辦公室要懶散得多。學生們是初次體會高考前的躁亂不安,教師們則不止一次執教高三年級,經驗豐富,心理素質過硬。皆是喝茶看報,聊天打屁。較之前期的繁忙高壓度工作,如今的狀態反而愈發休閑。
大多經驗老道的教師是這樣,夏書竹在辦公室則跟林澤在教室一樣格格不入。她緊繃著神經收集各種補習題,希望給學生一份足夠簡明扼要的複習資料,而不是像其他老師那樣一疊一疊的發給學生,別說做,連擦P股都嫌太多太硬。
林澤除了這次隨著韓小藝上課,以前是沒這種經驗的,所以他搞不懂別的教師老神在在,氣定神閑,夏書竹為什麽比學生還要緊張,還要忙碌。
無它,多數教師抱著的態度大抵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但夏書竹不願這樣。尤其這可能是她最後的執教生涯,她不想敷衍了事,更沒法像那幫同事得過且過。
做人做事的態度會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現狀,也會改變一個人未來的道路。
細節決定成敗。這話放在任何年代任何環境都適用。
見林澤踱著誇張地八字步而來,夏書竹終於放下手頭的工作,從抽屜取出一盒她精心烹飪的飯菜,柔聲說道:“餓了吧?”
“還成。”林澤正襟危坐在她對麵,一絲不苟地說道。“我覺得小夏同誌你肯定比我餓,不如你先吃?吃不完我再吃。”
能少吃一點是一點,這是小林哥跟美女老師的相處之道。吃的太多,是要鬧肚子的。
“我吃過了。”夏書竹見這個男人還算關心自己,溫潤的玉容上掠過一抹欣慰,說道。“我幫你請了一下午的假,吃飽了我們就離校。”
“啊咧?”小林哥睜大那雙漆黑的眼眸,尋思不定道。“請假?做什麽去?”
“別問,先吃飯。”夏書竹盯著林澤說道。
“噢。”林澤很不安地吃起飯菜,嗯,廚藝有所提升。至少不會再把糖和鹽放錯,醋和醬油放混。
美食家小林哥給了這頓飯菜一個不偏不倚的評價:中規中矩。談不上好吃,也不至於無法下咽。
花十分鍾解決飯菜,林澤抹掉嘴角的油漬,肆無忌憚地點了一支煙,翹起二郎腿笑道:“現在可以說了吧?什麽事兒需要請假出去做?”
他想,莫不是小夏同誌饑渴難耐,知道我晚上肯定沒工夫陪她,所以假公濟私在上課期間請假,拉我去她家苟合?
這不好吧——青天白日的,我小林哥這麽純,哪做得出這種齷齪勾當…
“你知道露絲來華新市了嗎?”夏書竹坐直身軀,平靜問道。
“知道。”林澤點頭。旋即又奇怪道。“她一個多月前就來了,還沒走?”
夏書竹美眸中掠過一絲驚訝,很顯然,她並不知道露絲是一個多月前來的。心頭更加不安,尋思著問道:“你知道她來做什麽嗎?”
“我哪兒知道。”林澤漫不經心地抓起桌上的筆筒彈煙灰,見夏書竹神色不悅,忙不迭改口道。“也許是來執行任務,但也有可能是來度假的。你也知道,她這種拿國家薪資的公務員假期是很多的。”
“胡說八道!”夏書竹皺眉道。“度假能玩一個多月?”
“也許是把一年的假期都玩了。”林澤小聲狡辯道。
“坦白交代,她有跟你透漏過什麽嗎?”夏書竹不滿道。
“天地良心,我就跟她見過一麵,連話都說不上兩句。她就走了。”林澤哭喪著臉道。“再者,小夏同誌啊,她是國際特工,你是普通的人民教師,你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不可能生活到一塊去。做個普通朋友就很不錯,過度關心她的事兒反而不好。上次的綁架就是做好證明,我相信她這一個多月跟你接觸的也不多,也沒在你家住,對吧?”
似乎是被林澤一語戳穿,夏書竹頗有幾分惱羞成怒,嗔道:“我才沒你這麽沒心沒肺,作為朋友,難道關心一下都不行嗎?哼,虧露絲還拿你當朋友看待,像你這種白眼狼根本不值得擁有她的友情。”
“——”小林哥扁嘴,無言以對。
如他所言,露絲的世界,她進不來。他的世界,她也一樣進不來。即便能進來,林澤也會一腳把她踹出去。
“咯,這是她昨晚給我的。”夏書竹從口袋取出一個U盤,扔在林澤的麵前。“她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裏麵特殊加密過,我打不開。”
林澤眉頭一挑,不解道:“你打不開我能打開?我又不懂電腦。”
“沒看過好萊塢特工片你也看過網絡小說吧?這不是擺明了暗示密碼是一個你知道的數據嗎?”夏書竹沒好氣地說道。
林澤聞言,不由歪著頭嘟噥道:“我知道的數據?”他頓了頓,忽地眼睛一亮道。“你試試36C。”
“這都什麽跟什麽?”夏書竹羞惱道。
“你說是我知道的數據啊,以我毒辣的眼光來看,她應該差不多36C。”林澤慫恿道。“你先試試。”
夏書竹插在電腦上試了試,果然——密碼錯誤。
“不如試試85D?”林澤言罷便是搖搖頭,武斷道。“她沒這麽大,我肯定。”
“林澤,你能不能正經點?”夏書竹拍了拍桌子。
“好好。”林澤繳械投降,點了一支煙,沉思片刻後,語調平靜道。“你試試080808。”
夏書竹聞言輸入密碼,U盤一下子就打開了。她隨口說道。“密碼居然這麽簡單?你怎麽知道是這個?”
林澤沒做聲,隻是吐出一口濃煙,心道:“十幾條性命一直在腦海縈繞,揮之不去,叫我如何忘記?”
“叮叮叮!”
U盤打開後,屏幕上立刻跳出無數幅畫麵,全是一些夏書竹認識,但連在一起卻完全看不懂的信息。可林澤湊過去一看,表情立刻就僵住了。正欲詢問夏書竹她留下過什麽話,屏幕上忽地彈出一個視頻,打開一看,視頻不是露絲留下的還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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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