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走得又急又快,將踩著高跟動作遲緩的韓小藝甩在身後,大步前往停車場。
韓小藝緊緊跟著,可任由她如何加速,最後還是被林澤甩開十幾米距離。大小姐不由跳腳道:“你跑這麽快趕去投胎啊?”
林澤沒作聲,拉開車門鑽進去。
“你傷的這麽嚴重,慢點走啊,別又傷著了。”韓小藝跟在P股後麵關切道。
見林澤鑽進車廂,韓小藝也忙不迭拉開車門進去。男人坐在駕駛座上,緊繃著臉龐,深鎖著眉頭,那雙粗糙的手掌狠狠地抓著坐墊,而那塊薛家女人送給他的手帕則是壓在左手掌心,已快揉作一團。
韓小藝見他這般模樣,略有些心慌意亂地問道:“林澤,你怎麽了?幹嘛板著臉?是不是不舒服?”
林澤仍是搖頭,緊咬牙關,仿佛要將一口潔白的牙齒咬碎才肯罷休。渾身動彈不得。
“你到底怎麽啦?”韓小藝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右臂,卻發現他手臂堅硬得嚇人。仿佛握住的不是一條手臂,而是一根鋼條。
韓小藝不是白癡,推敲得出林澤不正常,很不正常。
一個正常人在怎樣的情況才會渾身肌肉緊繃到這個地步?
韓小藝猜得出幾種,要麽是極其憤怒的狀態下,或者是承受著巨大痛苦卻忍著憋著的情況。
林澤屬於哪種,不言而喻。
“回家吧。”林澤終於吐出一句話,言罷,沒再跟韓小藝做任何交談,點火,驅車,將汽車開上主幹道。
但縱使是驅車途中,他仍是渾身緊繃著。像一個即將突破彈性極限的彈簧,給人一種緊迫感,窒息感。
“林澤——不如你先休息一會?”林澤怯生生地勸說道。小臉蛋上寫滿擔憂,生怕林澤出什麽事兒。
“不——撲哧!”
原本緊閉著嘴巴,死咬著牙關不敢鬆開的林澤甫一鬆口,一大口殷紅的鮮血噴濺而出。盡數灑在擋風窗上,模糊了前方的道路,也刺痛了韓小藝的心肝。
吱吱!
輪胎與地麵摩擦的尖銳聲傳來,林澤踩住刹車,勉強將汽車停在路邊。
再看他原本剛毅堅強的臉龐上卻滲出豆大的汗珠,仿佛剛蒸完桑拿一般,頗為驚心動魄。
“林澤,你怎麽樣?”韓小藝忙不迭抱住林澤,一隻玉手抬起林澤那滿是尖銳胡渣的下巴,心驚膽戰地問道。語氣中已略帶一絲哭腔,一絲彷徨。
“唔——”躺在靠墊上渾身使不出半分力氣的林澤那蒼白得有些過頭的臉龐上浮現一抹妖冶的病態紅潮,嘟囔道。“白袍那狗娘養的雖然沒玩到四兩撥千斤的境界,但那股子陰柔力道還真是後勁十足。不比上了年頭的燒刀子差。”
他神經質地吐出一番韓小藝聽得莫名其妙的話語,倒抽一口涼氣道:“小藝,幫我把手帕拿來。”他指了指擋風窗下的手帕。
“都傷成這樣了還要手帕做什麽?”韓小藝不解地說道,但還是彎腰取來手帕遞給林澤。
“從那女人遞手帕給我,我就發現你不太對勁。吃醋了吧?”林澤將那塊手帕夾在手心,拭擦了嘴角的血漬後,笑道。“其實這手帕沒什麽特殊含義,純粹是給我擦血的,唔——”
林澤話沒說話,嘴角又是湧出一灘血水,看上去頗為可怖。
“啊,你傷的這麽重,我送你去醫院。”韓小藝焦急道。
“容我緩一會。”林澤顫抖著從口袋摸出香煙,費力地將香煙扔進嘴角,點燃,深吸一口,而後又是劇烈地咳嗽了兩聲,方才稍顯平靜道。“老傷新傷一股腦湧上來,活該我遭罪,裝逼的代價啊…”
“那你還不要命的跟他們打。誰讓你打的?”韓小藝眼圈兒紅得稀裏嘩啦,美眸中盈滿淚水,估摸著分分鍾都有決堤的危險。
“打都打了,多說無益。”林澤深吸一口香煙,勉力按捺著周身如火燒般的疼痛,額頭上的冷汗刷刷而下。
用痛入骨髓來形容此刻的林澤再恰當不過。以常規套路跟白袍死磕,他必敗。
這是他在打之前便一清二楚的事兒,但他還是要接招,不接不爽。
韓小藝整個講和酒都在受委屈,忍著憋著,林澤看著都心疼。更遑論她自個兒有多不爽。但女孩兒是理智的,聰慧的,她知道放低身份博得的是一個好名聲,響亮招牌。
忍過憋過,假如陳雪琴就此罷手林澤沒機會也沒能力出手。但她給了林澤一個機會,一個大打出手的理由。
忍字頭上一把刀,那把刀狠狠戳著割著,讓林澤相當難受。他曾說過要保護韓小藝,並對此做出承諾。講和酒他控製不了,也沒辦法替韓小藝受委屈。他隻能眼巴巴看著韓小藝被陳雪琴羞辱一遍又一遍,他沒轍,也想不出辦法。
但戰火蔓延到他身上後,他終於尋到新大陸,尋到發泄怨氣怒氣火氣的口子。
打!
狠狠地打!
打不了也得打!
不出這口氣,林澤會失眠一個月!
他肯為,並且哪怕可能被打死也願意為韓小藝出這口氣。是因為韓小藝不論在何種情況,都會保護會罩著自己,她不會讓自己受半點委屈,在她眼裏,自己的尊嚴和臉麵遠比她的重要。
林澤算不上一個好人,但絕對不是白眼狼,誰對他好,他就肯為對方付出一切。老局長便是最好證明,他對林澤好,林澤心裏清楚。所以不論他在國安受多大委屈,吃多大悶虧,隻要老局長不放人,他就一輩子給國安打工,為國安當牛做馬。
韓小藝亦然。
她肯為林澤付出,肯為林澤犧牲。
林澤也可以,並可以做得更徹底。
打一架而已,林澤又不是沒打過,重傷吐血而已,林澤又不是沒吐過。算啥?
重要的是為韓小藝找回了場子,拉回了臉麵。這幾口血吐的,值得。
默默靜坐了五分鍾後,林澤終於恢複了一絲體力,不斷替他嘴角血漬的韓小藝已紅了眼眸,打濕了精致妝容。像一隻楚楚可憐的小貓咪,小心翼翼地抬目盯著林澤。不敢有絲毫掉以輕心。
在陳雪琴麵前,在那幫豪門麵前。她是隱忍驕傲且充滿智慧的韓家大小姐,是一個委屈能吞下去,打臉不留手的潑辣大小姐,但在林澤麵前,她變成了一隻乖巧動人的小貓咪,小心伺候著他,精細照顧著他。生怕有半點疏忽。
“上次搞獻血活動我寡情地拒絕了,這回一次全吐出來。當真報應不爽啊。”林澤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口煙霧。
“真冷。”韓小藝用那塊繡著紫羅蘭的手帕拭擦掉林澤下巴的血漬後,輕聲道。“你去副駕座,我來開車。”
“你有駕照嗎?”林澤質疑地問道。
“我韓小藝的車,誰敢擋?”韓小藝說道。
“嗯,你真誠實。”林澤挪動P股,坐到副駕座。饒是如此一個簡單的動作,亦是折騰得他滿頭冷汗,險些痛得驚呼出來。體內更是一陣氣血翻滾,若非林澤已基本調理好氣息,真有可能再噴一口血水。
韓小藝以六十碼驅車,不敢開快,怕一個不大不小的顛簸也能震得林澤口吐鮮血。
她剛才是看見了的,林澤那血吐的跟擰開的水龍頭似的,怎麽都止不住。她真的擔心林澤會吐血而亡。幸好,林澤如她想象的一樣,堅挺得跟一頭血牛似的,總算沒直接吐死。而是奄奄一息地躺在副駕座,跟個老弱病殘似的,一聲不吭的休息著。
韓小藝不傻,否則韓鎮北不會砸一億六千萬捧她上位,更沒底氣讓她孤身參與這場講和酒,他對女兒有絕對信心,知道她是個很有智慧的好女孩。
所以韓小藝不可能不知道林澤為什麽要打,為了什麽而打。可越是知道,她越是心痛。痛得撕心裂肺,痛的肝腸寸斷。她緊緊咬著嘴唇,那柔潤的嘴唇險些咬破。緩慢地驅車,那雙盈滿淚花的美眸盯著前方的道路,小心翼翼地開往目的地。
她甚至不敢偏頭去看強撐到車上,撐到開了一段路程才大口吐血的林澤。看一眼,她就心酸一陣,再看一眼,她就悔恨一陣。為什麽要帶他去?為什麽不讓他回華新市?為什麽——
韓小藝微微揚了揚頭,讓那在眼眶肆無忌憚打轉的淚水縮回去。她要堅強,要讓林澤知道,她並不是一個脆弱的女孩,並不是一個不懂得控製情緒的女孩。可是,她哪兒控製得住,哪兒止得住淚水?
淚水如一顆顆晶瑩的珍珠滑到臉頰上,將本已留下幾條淚痕臉蛋兒哭得像隻小花貓。
林澤續了一支煙,窩在靠墊上歎息道:“別哭了,又沒死。”
“死了我就不哭了。”韓小藝抹掉臉上的淚花,寒聲道。“我直接殺她全家。”
“——”林澤愣了愣,深深地掃了女孩兒嬌俏的側臉一眼,輕聲道。“你看,你受委屈,我能做的隻是打他們一頓,而你就敢放出殺她全家的豪言。你說我這麽做,會後悔,會覺得不值嗎?”
韓小藝驅著車,倔強地咬著嘴唇,一聲不出。
“對了小藝,你剛才說我要是死了,你就殺她全家。”林澤頓了頓,很有刷存在感嫌疑地虛偽問道。“你肯定是騙我的,對吧?”
韓小藝那張嬌俏如白雪公主的臉蛋上在聽見這句話時,不易察覺地閃現一絲寒到骨髓裏的狠戾,從牙齒縫蹦出一句話:“你若死,我要燕京滿城縞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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