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廳內金碧輝煌的光芒與路邊橘黃色的燈光交相輝映,揮灑在結實且避光的車窗,大量光線被遮擋,卻仍有一縷昏黃而朦朧的光澤漫射而入,輕輕拍打在女孩兒雪白精致的臉蛋上,仿佛漫畫中走出的人兒,隻需瞧一眼便永世難忘。
林澤有些發呆地盯著女孩兒嚴肅認真的表情,心頭亂糟糟的,無法平複。
林澤從未見過潑辣刁鑽、霸氣跋扈的韓小藝用如此謹慎的口吻與自己談話,這是第一次,卻讓林澤難以麵對。
她是誰?
韓小藝,韓家大小姐。
姑且不論她在慈善拍賣會上的那番話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林澤能接受,敢接受嗎?
沒錯,他很欣賞,甚至是喜歡這個外表潑辣彪悍,內心敏感纖細的女孩兒。可這不代表他真敢與眼前的女孩兒有太多曖昧關係。
他是誰?
是保鏢,韓家為韓小藝高薪聘請的頂級保鏢。
保鏢守則第十八條,切忌與雇主發生太多不必要的感情糾葛。這是從無數起保護雇主失敗的例子中總結出來的經驗與教訓。
林澤不是普通保鏢,他是心理素質比普通乃至於高級保鏢更為出色的超級特工。他可以與雇主進行一係列的交流與互動,甚至是增進雙方的友誼與好感。這不會影響他的工作,也不會降低他的專業水平。反而能更出色的保護雇主。
但增進友誼與好感不是要與眼前的女孩兒談戀愛,更不是成為情侶。
他知道,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兒。不僅是對韓小藝危險,也對自己不利。
愛情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它可以讓一對男女的身體乃至於靈魂百分百融合,不分彼此。卻也可能因為哪怕一點兒受挫與敏感的過激反應導致關係破裂甚至反目。
林澤是保鏢,保護韓小藝安全的貼身保鏢。從一開始,他就警告過自己,不能與這個漂亮可愛的雇主發生愛情。這對她不利,也對他不利。一旦發生了,保安工作將會異常艱辛困難。譬如,韓小藝若是因為與林澤吵架而拒絕配合保護工作,那後果將會是不堪設想的。
但如果雙方隻是互有好感,沒有捅破那層紙的好朋友兼工作關係,以林澤的冷靜與堅挺的心理素質,是不會惹韓小藝生氣的。保安工作便可以很順利地進行下去。
一旦雙方確立情侶關係,林澤就不敢保證控製局勢了。
並不是他對韓家大小姐的心理素質不放心,也不是他不相信女孩兒的控製能力。實在是——在林澤的保鏢生涯中,是有前車之鑒的。
哪怕那一次他跟那個英國女孩兒並沒確立情侶關係,甚至連拖手的動作也不曾有過。卻正是因為雙方的那份好感而產生的微妙變化使得女孩兒險些喪生虎口。
有過一次教訓,即便林澤沒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地步,但也不敢再行差踏錯。
和生命比起來,所謂的情情愛愛真有那麽重要,那麽難以舍棄嗎?
經曆無數次生死險境的林澤對生命的體悟是常人難以理解的。
女孩兒那雙充滿殷切期盼的美眸黯然無光,原本緊繃著的俏臉也鬆弛下來,嘴角揚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說道:“怎麽,被我這個問題嚇壞了?”
“有點。”林澤輕輕地搖頭。
“放心吧,本小姐隻是跟你開個玩笑。”韓小藝很大方地擺擺手,輕描淡寫地說道。“本小姐可是豪門千金,又怎麽會看上你這麽個窮小子呢?”
林澤很無奈地點了點頭,算是認可韓小藝的解釋。
“開車吧!”韓小藝坐直身軀,臉蛋卻是偏向車窗,隻留給林澤一個大概四十度的側臉。
女孩兒的眼眸很幹澀,鼻子很酸,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眼中湧出來似的。甚至於——女孩兒還感覺鼻息間熱辣辣的,那種感覺實在不太好受。她也從沒嚐試過。
事實上,在這個世界上,有幾個男人能拒絕像她這樣家世優秀,人品優秀,能力優秀,外貌還那麽出色的女孩兒呢?
她根本就是上帝的傑作,集合了女性所有優點的女孩兒,怎會在感情上受挫呢?
但她表白失敗了。
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對她而言也注定是最後一次的表白失敗了。她覺得很不舒服,她覺得好難受。但她要努力保持淡淡的微笑,甚至要比平時還冷靜,還矜持。隻有這樣,才不會讓旁邊的男人看出自己的不同尋常。
她忍著,憋著,當視線開始模糊時,她拚命眨眼睛,不為別的,隻為把那可憐的淚水趕回去。
她不能哭,她不想哭,她也不敢哭。一哭,就會停不住。就會讓他知道自己是認真的,就會破壞兩人原本已十分深厚的友誼。
不能哭——要堅強,要忍住,要…
汽車很快開出停車場,行駛在熱鬧繁華,卻有些另類孤寂的馬路上。街道上車水馬龍,兩側的建築物不斷往後倒退。昏黃的路燈沒能將汽車的黑影拖長,卻拉遠了車廂內兩人的距離。
她偏頭向右,他目不斜視。平靜而不苟言笑地開車。車廂內靜謐得有些詭異,冷清的仿佛在往人的心髒上紮刀子。不到片刻便千瘡百孔,支離破碎。
韓小藝無法忍受這可怕的無言,再這樣下去,她會瘋掉的。
伸手,扭開了電台。
不管如何,聽歌是能緩解尷尬,打破沉默的。韓小藝義無反顧地扭開電台,偏頭聽歌。
“是否對你承諾了太多,還是我原本給的就不夠。你始終有千萬種理由,我一直都跟隨你的感受。讓你瘋,讓你去放縱。以為你,有天會感動,關於流言,我裝作無動於衷。
直到所有的夢已破碎,才看見你的眼淚和後悔。我是多想在給你機會,多想問你究竟愛誰。既然愛,難分是非。就別逃避,勇敢麵對。給了他的心,你是否要的回。
怎麽忍心怪你犯了錯,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讓你更寂寞,才會讓你陷入感情漩渦。
怎麽忍心讓你受折磨,是我給你自由過了火,如果你想飛,傷痛我背…”
可怕的無言傷人,歌更傷。
此刻的韓小藝被蹂躪得傷上加傷,難以自拔。額頭輕輕倚靠著玻璃窗,原本靈動的美眸黯然無光,神色憔悴。
嘎吱!
驅車的男人忽地一打方向盤,將汽車停靠在路邊。沒係安全帶的韓小藝身軀微微向前一傾,正欲轉身詢問情況,耳畔卻是傳來熟悉又令人心碎的聲音。
“韓小姐,不如我們來玩兒一個遊戲?”林澤那雙漆黑的眸子深深望向女孩兒柔嫩憔悴的臉蛋。與晚會上的光彩照人大相庭徑。
“嗯?”韓小藝黯然地輕哼一聲,提不起半點興致。
“我們來玩一個真話假說的遊戲。”林澤解釋道。“就是所說的話跟要表達的意思是完全相反的。我先舉一個例子。韓小姐你應該是知道的,我格外討厭且憎惡陳雪琴,所以在玩兒這個遊戲的時候,我會說一句:我愛死這個醜女人了!”
“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林澤目光柔和地盯著女孩兒。
“就這麽簡單?”韓小藝遲疑地說道。
“嗯,就是這麽簡單。”林澤點頭。
“什麽話都能說?”韓小藝問道。
“什麽話都能說。”林澤繼續點頭。
“我恨你!”韓小藝說道。
“我好恨你!”韓小藝重複著說道。
“我會恨你一輩子!”韓小藝的聲音越來越大。那雙漂亮烏黑的眸子死死盯著林澤。
“我恨你。”林澤微笑著盯著女孩兒。
“我也好恨你!”林澤點燃一支香煙。
“如果你真的恨我一輩子,我也恨你一輩子!”
“我討厭你!”韓小藝說道。
“好討厭你。非常非常討厭你!”
“林澤,你討厭我嗎?”韓小藝質問道。
“討厭。”林澤雙眸深邃地說道。“好討厭你!”
韓小藝哭了。
憋了足足半個鍾頭的眼淚終於狂飆而出,如同斷線的珍珠,再也遏製不住洶湧噴出。打濕她滑嫩的臉頰,沾濕她卷長的睫毛,鹹鹹的味道滑入嘴角,她卻倍感甘甜。
林澤深情地盯著女孩兒,臉上掛著一抹溫柔之色。輕輕地拭擦她粉嫩臉蛋上的淚花,柔情似水。
他拒絕過。
但他無法拒絕。
無言的拒絕太傷人,太殘酷。他不能這麽做,他不忍傷害這個有著一顆水晶心肝兒的女孩兒。她不應該承受這樣的心痛,她是應該被嗬護,被愛惜一輩子的女孩兒。她怎能受傷?怎能被自己傷害?
去他媽的保鏢法則!
我林澤何時是按規矩辦事的人?我林澤豈能因為這個狗屁法則而讓女孩兒受傷?
誰若要對她不利,誰若要傷害她,試圖破碎他們的關係、感情——統統殺了便是!
我林澤殺人無數,縱使就此罷手將來也會下地獄,還怕多殺幾個?
女孩兒好快樂,好幸福,她微微抬起頭,眨了眨水汪汪的美眸,感受著男人那粗糙手掌在臉蛋上撫摸的溫馨感。心肝兒上仿佛塗了一層蜂蜜,甜蜜蜜的——
“禽獸,你要這輩子恨我,下輩子恨我,永生永世恨我!”
“我能偶爾偷偷懶嗎?”
“不準!不許!不可以!”
“好——”
一張唇略帶苦味,一張唇美若花瓣,深深地印在一起,無人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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