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女走了。
如往常一樣,她來的毫無征兆,走的也悄無聲息。
縱使是意識極為敏銳的林澤也未能察覺她何時走的,家裏唯一不見的東西是冰箱裏的那一堆哈根達斯。
林澤翻身下床時,發現床頭櫃上貼有一張白紙。
撕扯下來一看,竟是銀女留下的。
“半年後,與我決鬥。你不贏,則死。”
字跡東倒西歪,不似別墅裏另外一個女孩兒的娟秀工整,仿佛小學三年級蘿莉的字跡。
由此可見,銀女的確是一個隻會玩匕首,不會玩筆的女人。
對銀女的離開頗有幾分唏噓,但習慣她的行事作風後,林澤倒也沒沉浸於這件事兒過久。坐在床頭抽完一支煙,便洗漱去了。
福伯訂了今兒早上十點的飛機,因為機場較遠的緣故,這票人必須八點半之前出門。林澤洗漱後,便開始收拾行李。也沒什麽特殊的,幾件換洗的衣服,一些隨身攜帶的物件。
拉開房門時,韓鎮北一家人已在客廳等待,福伯忙著拖行李上車,林澤跟這家人打過招呼,便想去給他們做份早餐。最後卻被韓小藝婉轉拒絕了。
“飛機上有吃的,不用麻煩。”韓小藝笑著說道。
“嗯。”林澤點頭,幫福伯收拾行李去了。
八點半,一行五人準時出門。
十點,準時登機。飛機前往燕京,迎向那頭披著花哨外衣的洪水猛獸。
林澤有個很不好的習慣,那就是不論何時,都會將身處環境的最惡劣一麵假設出來,然後思考如何應對。
譬如現在,他就會假設若是有人劫機,應當怎樣解除危險。
正常情況下沒人會腦抽跑來劫機,但此刻這架飛機上可是坐著韓鎮北。燕京鼎鼎大名的商業巨擘,分分鍾能讓成千上萬人丟掉工作,沒了生活來源的恐怖存在。
即便真有人劫機想對他不利,林澤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也不知是昨晚給銀女唱歌至深夜還是最近連經大戰導致精力不濟,身處頭等艙的林澤戴上眼罩,不到十分鍾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尊敬的乘客請注意,飛機即將降落燕京國際機場,請調整座椅,係上安全帶——”
林澤被空姐甜美好聽的聲音吵醒,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眸子,偏頭瞥一眼左側的韓家人與右邊的福伯,雙手抱胸等待降落。
步出國際機場,幾輛黑色轎車早已停在機場外等候。五人分別上了兩輛車,前往韓鎮北居住別墅。
也許是韓鎮北實在太忙,甫一抵達豪宅,簡單交代韓小藝幾句話之後,又與福伯匆忙出門。
林澤沒聽清這對父女的交談,沒等韓鎮北出門,韓小藝便拉著他前往韓鎮北的書房。韓小寶那蠢貨則是直截了當回房打遊戲去了。
“我可是知道的,有錢人家的書房肯定有很多機密,你這麽魯莽闖進來,不怕你爹地責罵你?”林澤點了一支煙,拉開一把椅子坐下。
韓小藝一麵轉至書桌後,一麵翻閱書桌上至少有五十公分厚的一堆顏色各異的請柬。撇嘴道:“你也知道這是我爹地的書房。我算是外人嗎?”
林澤噴出一口濃煙,調侃道:“不是說你爹地要帶你去見識一下嗎?怎麽他自個兒跑出去溜達,把你留在別墅?”
“這些請柬是從早上七點開始接收的。”韓小藝指了指那足有五十公分厚的請柬道。“一百封還不止。”
“然後呢?”林澤揉了揉鼻子,莫名其妙地問道。
“大概是這三天內燕京名流門舉辦的各種聚會宴會。通常而言,爹地會挑選兩三個值得參與的聚會參加。但現在爹地讓我代替他去。”韓小藝抿嘴說道。
“——”林澤微微一愣,登時明白韓小藝這番話的意思,抽了一口香煙後,岔開話題道。“假如你爹地隻參加兩三個的話,那其餘的九十多份請柬怎麽處理?一個都不去,豈不是讓主人很沒麵子?”
“那你說怎麽去?學那些玄幻小說的男主角化身千萬嗎?”韓小藝翻開幾分請柬,隨後又丟開道。“爹地算是比較請得動的人了。至少會從一個時期內的請柬中挑選幾份去參加。能邀請爹地的主人們自然是開心的,即便不能去,也沒人會心懷不滿。說句裝逼的話。某些燕京名流開一百個聚會,爹地去一次他們就知足了。”
“真夠裝逼啊。”林澤感慨道。
韓小藝卻是笑嘻嘻地說道:“大家這麽忙,誰有空每天參加三十多個聚會?”
“——”
“我說爹地算燕京比較容易請的名流,也並不是客套話。”韓小藝挑選出幾個有興趣的請柬後,微笑道。“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在燕京有個很崇拜的女人吧?她比我爹地就狠得多,至少我爹地會從這一百多個請柬中挑選幾個去參加。她則是一個都不會去,不去也就罷了。據說她還會拿這些請柬當柴燒。但那又如何?那幫名流們還不是一舉辦聚會就會預留她一份。”
“這個女人很有來頭嗎?”林澤見韓小藝似乎很推崇這個女人,很好奇地問道。
“你還記得瘋子薛吧?”韓小藝笑眯眯地說道。
“記得。”林澤點了點頭,他怎麽可能忘記那個戰鬥值彪悍的闊少爺。雖說林澤接觸的名流不多,但好歹也接觸過英國的幾個公子哥。先不提他們是不是花天酒地,無惡不作。單單是身體素質就沒幾個像樣的。更遑論像瘋子薛這樣堪比猛虎營老虎的可怕戰鬥力?
“這個女人就是薛貴的姑姑,瘋子薛唯一敬重忌憚的人。背地裏人們喊她薛三妹,但台麵上誰敢不尊稱一聲薛三姐?哪怕她今年才勉強二十八歲。”韓小藝雙眼放光地說道。
二十八歲對一個普通女人而言,的確是一個很尷尬的年齡。但在韓鎮北生存的這個圈子,二十八歲稚嫩得還是妙齡少女的階段。可韓小藝口中的薛三姐,卻已是跟韓鎮北齊名的人物,叫人如何不震驚?不激蕩?
“終於讓我找到了!”韓小藝興奮地抽出一個請柬,眉開眼笑地問道。“林澤,你喜歡聽京劇嗎?”
“不喜歡。”林澤坐直了身軀,知道韓家大小姐是在詢問自己意見,很莊重地說道。“我喜歡去有兔女郎搔首弄姿的場所。”
“就去文房會所。”韓小藝搖擺了一下手上的請柬。
“——”小林哥覺得很委屈。大小姐你到底有沒有理會我的感受啊?我都說我喜歡去有兔女郎的場所了——
“聽名字就知道是個很裝逼的地方,我可不記得你喜歡聽京劇。”林澤斜睨地說道。
“我的確不怎麽喜歡聽。”韓小藝笑嘻嘻地說道。“但我知道她很喜歡聽。說不定能撞上她呢。”
“我隻有一個問題問你。”林澤抽了抽嘴角道。
“什麽?”韓小藝翻弄著請柬說道。
“她漂亮不?”林澤嚴肅地問道。
“——”韓小藝停止手上的動作,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盯著林澤。“你覺得我漂亮嗎?”
“我能說假話嗎?”林澤試探性問道。
“可以。”韓小藝點頭。
“雖然你很漂亮,但我每天跟你朝夕相處,已經看膩了。”林澤虛偽地說道。
“燕京從沒人評價我是燕京第一美女,倒是頭號小魔女之類的花名有不少。”韓小藝轉過書桌,雙臂一撐,便是坐上書桌,絲毫不吃醋地說道。“但燕京下至十八歲,上至八十歲,但凡見過她的,皆歎她是人間尤物。否則也不會有人形容她是燕京最嬌豔的一朵紫羅蘭了。”
“好,我們就去文房會所!”林澤舉雙手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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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韓小藝介紹,林澤得知文房會所是燕京某位愛好古典文化的大拿創建的。時常會請一些名家來表演,普通人是沒機會欣賞的。這間會所不僅是會員製,還是隻有鑽石會員能進的地方。不以盈利為目的,純粹是為喜愛京劇藝術的名流提供一個休閑場所。
大年初二的上午,林澤與韓小藝用過早餐後便驅車前往文房會所。將車交給門童,大廳經理見來者是燕京鼎鼎大名的混世小魔女,忙不迭領著這位大小姐通過人行道,往後堂行去。
林澤雖然是個土鱉,但心理素質向來不錯。初入這種頂級富人才有機會染指的地方,他絲毫不顯慌亂。那雙漆黑的眸子四下掃視,打量這家文房會所的景致。
第一印象便是古色古香。
是有沉澱和底蘊的古色古香,不是附庸風雅、以裝潢取勝的庸俗。
單從這間會所的氛圍,便可鑒別這家私人會所的老板品味的確有不俗之處。
通過人行道,原本略顯素白的格調忽地豁朗開來。前方是一幢紅牆綠瓦的建築,周邊栽種著品種不凡的竹林,縱使在這冷峭的季節,仍有股鳥語花香的意境。
通往這棟古色古香建築的路麵上鋪墊著大小不一,但極有講究的鵝卵石。行走在上麵非但不會難受,反而自腳底傳來一陣如同按摩般的舒適感。可見主人對這間會所的每一個細節,都有嚴苛要求。
在大廳經理的領路下,兩人很快抵達這棟房子的門外,甫一推開大門,便聽見一番即便是林澤,也頗為不舒服的話語。
“你們說韓家那個潑辣刁蠻的瘋丫頭啊?往年春節她就沒資格回燕京,今年更加不可能。再者——難道你們沒聽說前些時候她被華新市本地的道上大哥綁架嗎?據說她爹地連一個慰問電話都沒打給她,怕是早已放棄她了吧。”隨後便是一陣輕聲細語的哄笑聲,那頗有些尖銳刺耳的女音又是響起。“想想也對,換做任何人有這麽個不省心的女兒,恐怕都不會有什麽好心情,更別提接回家過年。若我是韓叔叔,非得直接跟這個瘋女人脫離父女關係不可!眼不見為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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