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社會。
通常形容的是社會上掌握政治權力社會資源以及自然資源分配權的已得利益者。這是老百姓對上流社會的廣泛理解,也是他們所能了解到的大眾信息。
至於深層次,更細化一點的東西,每日為三餐一宿累彎腰的勞苦大眾便不得而知了。
林澤也不太懂,他唯一接觸的是英國的上流社會,也就是所謂的貴族階層。這還得歸功於他當年保護的那位英女皇私生女。若非如此,他這輩子也沒太多機會接觸上流社會。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英國的上流紳士們,通常會具備三套衣服:一套騎馬服、一套射擊服和一套獵裝。
這些服裝是絕大數英國普通男人不會擁有,也想象不到的。這樣便能迅速將你與普通階層區分開來。
再諸如上流紳士從來不會在西裝裏穿秋衣,更不會穿有品牌Logo的衣服。這些都不是上流社會的男人們會做的事兒。再冷,也別穿,這是風度。再昂貴的衣服,也不要顯露出牌子,這是品味。而大部分上流紳士的禮服西裝,都是本國或者是法國量身訂造的,衣服上繡的僅是主人的姓名的首字母或是稱號。
這些,全都是林澤在接觸過英國上流社會後研究出來的。僅僅是那段日子,他便發現上流社會的所謂規矩和條條框框,比起普通人多了不知多少倍。若非親眼見識,許多東西他連想都不可想得到,更別提去注意。
而此刻,韓鎮北卻說華夏上流社會是全世界最複雜,最難以揣摩與融合的。也就是說,韓小藝即將麵對的,將會是一頭披著花哨外衣的洪水猛獸?而且是全世界最可怕的那頭洪水猛獸?
想到此節,林澤不由唏噓萬千。
他是知道上流社會的可怕與黑暗的,雖說他接觸的不多,但就拿英國的上流社會來說,那根本就是一個外表華麗絢爛,骨子裏卻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糜爛與爾虞我詐,足以詮釋所謂的上流社會。
不提這個階層有著許許多多的細節講究與規矩,單單是聊天,也不可能想到什麽說什麽。說錯一句話,一個字,便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嚴重後果。
所以身處這個階層的人,往往在講一句話之前,皆會反複揣摩推敲,保證這句話說出來不會得罪任何人,也不會成為一句毫無閃光點的廢話。
這——就是林澤所了解的上流社會!
韓鎮北一臉平靜地打量默默抽煙的林澤,待他慢慢回過神來,這才語態悠揚地說道:“林澤,也許你曾經接觸過某國的上流社會,但我可以向你保證,華夏的上流社會,一定會讓你大開眼界。”
林澤苦澀地笑了笑,說道:“坦白說,我對這些東西興趣並不大。”
“你忍心讓小藝獨自麵對這些?”韓鎮北輕歎一聲。
“有韓老板領路,韓小姐前麵的路不說一馬平川,至少是有驚無險的。”林澤委婉地說道。
韓鎮北在邀請他。
燕京商業巨擘韓鎮北說出這番話,態度已表露得十分明確!
你忍心讓小藝獨自麵對那頭未知的洪水猛獸嗎?
林澤可以肯定地回答:不願意。
但他是什麽人?
他隻是老局長安排在韓家大小姐身邊的保鏢。不管他與韓小藝的關係是否親密,韓家大小姐是否對他有足夠的信任。他都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
一個保鏢,一個隻負責雇主安全的保鏢。憑什麽插足韓家大小姐的生活,乃至於隨著她闖入燕京的上流圈子?
別人會怎麽想?韓家會怎麽想?
他一口答應,又毫不猶豫地跟隨韓小藝殺進那個圈子。人家會想,你林澤何德何能,竟能成為韓家的中流砥柱。你林澤如此費心費力協助韓家,幫助韓小藝,難道就一點小心思都沒有嗎?
林澤不怕這些流言蜚語,但他害怕現在對自己無比信任的韓鎮北到時會反目。
“如果我還能活二十年!我就有把握將小藝磨練成燕京城最有本事的女人!”韓鎮北雙眼放光,旋即又是漸漸暗淡下來,目光深邃地盯著林澤道。“但誰知道我還能活幾年?誰有把握讓我活到能親眼見證小藝蛻變?”
“沒有——誰也沒這個把握。”韓鎮北又是飲下一杯酒水,一臉沉穩地說道。“林先生,方局長對你推崇有加,以我這半年對你的觀察,我也對你毫不懷疑。所以我希望你能陪小藝共度難關。沒有你,我擔心小藝會撐不下去。”
韓鎮北打開心房了。
他此刻說的這番話蘊含有太多信息。
他撐不住多久了。
他沒把握活到韓小藝蛻變了。
他希望林澤可以輔佐韓小藝,陪這位大小姐共同殺入那個勾心鬥角的圈子。並守住韓家這片大大的江山!
“我隻能說,我會守護在韓小姐身邊,盡心盡力幫她解除任何可能威脅她的存在。”林澤彈了彈煙灰,很模棱兩可的說道。
韓鎮北眼眸中掠過一絲欣慰,舉起酒杯,向林澤說道:“有林先生這句話,我便放心了。來,我敬你一杯。”
叮!
酒杯相砰,這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像是達成某個交易一般,臉上均是流露出恬淡的微笑。
隻是林澤這份微笑中,又藏有多少苦澀與無奈呢?
沒錯。他不忍心韓小藝受苦受難,他會盡一切能力保護這個女孩兒的安全。可是,這並不代表他願意進入那個圈子。那個勾心頭角,吃人不吐骨頭的可怕圈子。留在她身邊,保護她的安全,已經是一份相當危險的工作。但此刻,韓鎮北卻強行將他拉到韓小藝身邊,成為她身邊最親密的人。
林澤不怕。
他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麽能讓他害怕?
即便真的進入這個圈子,麵臨必死無疑的局麵。大不了一死便是。
小林哥經曆過無數次九死一生的險境,他已忘記害怕這兩個字怎麽寫。
可是——他心中還有一層芥蒂,一個讓他很委婉,沒敢正麵答複韓鎮北的擔憂。
多智必定多疑。
縱使是冠有“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之稱的大梟雄曹公,也會生性多疑,敏感多心。
遑論韓鎮北?
一個大梟雄、執牛耳者,往往越是到了晚年,多疑多慮的情緒將會愈發嚴重。林澤對韓鎮北所知甚少,故而不敢一口應承下來。
他不怕被韓鎮北算計,但他擔心若是自己答應的太爽快,反而讓韓鎮北懷疑自己別有用心。
一個老人家為了守江山,護子嗣,多疑多慮很能理解,也幾乎是人之常情,林澤對此絲毫不介,縱使有朝一日被這位燕京巨擘挖個坑埋了,他也不會心生怨恨。相反,在林澤看來,韓鎮北若是沒有足夠開闊的思路,不能凡事比常人多算三步,他又豈能走到今時今日?
不一口答應。不是林澤不願幫韓小藝。是擔心韓鎮北心生顧慮,反而阻礙了韓小藝的磨練與蛻變。
讓時間證明一切吧。
證明林澤不是一個別有用心的人。也證明韓鎮北是一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睿智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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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華新市這座東方金融重鎮籠罩在一片歡天喜地的氛圍中,電視裏播放著熱鬧的聯歡晚會,韓家姐弟則是忙著給韓鎮北與林澤打下手,收拾餐桌。就連福伯也在甄選酒水,唯獨銀女麵容清淡地坐在沙發上看那無聊的晚會,專心致誌地吃著手心捧著的哈根達斯。
除夕?
銀女從不知道這個節日是什麽東西,她這一生也沒慶祝過任何節日。甚至連她的生日,她也不知道是哪天。
所以她搞不懂電視裏的那些人究竟在笑什麽,開心什麽。
有那麽好笑,那麽開心嗎?
她以前的世界很簡單:殺人。
他現在的世界稍微複雜了一些:殺人。看林澤。吃哈根達斯。聽蟲兒飛。
但跟常人相比,她還是純淨的像一尊冰雕,一尊無欲無求的冰雕。
韓小藝很開心,很歡樂。粉嫩的臉蛋上寫滿幸福。
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三個男人都窩在廚房內忙碌著,每個男人的臉上都流露出開心與幸福的微笑。
看著他們開心幸福,韓小藝就已經很開心很幸福了。至於那些想想都頭疼欲裂外加內分泌失調的煩惱——統統扔進垃圾桶去吧!
韓小藝在廚房打完下手,頗有些興奮過度地鑽出來,抹掉粉臉上黑乎乎的汙漬,笑嘻嘻地坐在銀女身邊,瞥一眼喜氣洋洋的晚會節目,打趣地問道:“女俠姐姐,你竟然在看春節聯歡晚會?”韓家大小姐頗為驚奇地問道。“好看嗎?”
“不看好。”銀女往嘴裏送了一口冰激淩。
“哎呀,那就對了嘛。女俠姐姐,我們九零後是不看春晚的哦。誰看誰傻逼!”韓小藝很霸氣地說道。
銀女微微偏過頭,清亮幽冷的美眸中毫無感情,那張因吃冰激淩而略顯紅潤誘人的嘴唇微啟,清淡道:“我是八零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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