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貝貝感覺臉上有濕濕熱熱的液體流下來,初時她以為是汗,抹了一把,發現是眼淚,淚光模糊中,她看著黎明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眼淚便更快更急的流了下來。
黎明朗做的這些事情,她應該怨他的,恨她的,可是她卻沒有這種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就算壞事做盡,可是她就是無法恨他,他如同是她的手足兄弟,與她血脈相連,無論他做了什麽,她都會無條件的原諒他,寬恕他。
她反倒恨自己,是自己的懦弱,逃避,毀了她、黎明朗、江越舟,如果她能勇敢一些,在她帶著小墨言一回來時就帶著孩子去做DNA化驗,就沒有了後來發生的這些事情了。
黎明朗看著葉貝貝淚流滿麵,他的心往下墜,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說:“貝貝,對不起。”他未想過能求得她的原諒,因為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但是除了這三個字,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葉貝貝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對著他笑笑,又笑笑,“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我知道你對我好,真的。你記不記得,小時候咱們看《射雕英雄傳》,人人都喜歡郭靖,隻有我喜歡楊康,無論他怎麽大奸大惡,但她對穆念慈的感情是真的,專一的,黎明朗,我不怪你的,真的。”
黎明朗聽了葉貝貝這幾句話,心直直的墜入深潭,冰寒一片,葉貝貝的不肯恨是這麽的殘酷,讓他更加的鄙視自己。
“我知道你還愛著江越舟,是我造成了你們之間的誤會,我去跟他把話講明白,我想,他一定會重新回到你身邊的。”黎明朗說出這幾句話是艱難的,他這個人心高氣傲,讓他去找江越舟求得原諒,比讓他給葉貝貝跪下認錯更難。
聽著黎明朗說要去找江越舟,葉貝貝忽然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她死死的握住桌上的杯子,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她還是死死的忍住,“不要……你不準去找他,不準告訴他這些……不準告訴他……”
一時間,她想起江越舟深邃的眼眸,沉穩的聲音,日日夜夜強行壓製下去的身影浮到眼前,此時此刻,她如同黃連在口,苦澀蔓延,自己怎麽還有臉去找他,此生,怕是跟他徹底的無緣了……
她曾經那麽無視江越舟的愛,在他熱烈的追求下,沒有采取積極有效的辦法對待他們之間的感情,不顧他難過;她曾經那麽愛惜自己的自尊,在江家老太太的咄咄逼人下輕易的讓出了江越舟,不顧他委屈;她曾經那麽自私自利的做了決定,為了自己的想法利益,沒有留給江越舟一個機會,不顧他傷心;她曾經那麽無情的對江越舟,在他重病時那麽懇求她,她都不肯去看他,不顧他絕望……
事到如今,真像揭開,她又覺得江越舟最好了,覺得江越舟最愛她了,覺得江越舟最合適自己了,她知道了江越舟是她孩子的爸爸了,她就要回去投奔那個被自己弄的遍體鱗傷的人了?她怎麽還能有臉麵對他?
黎明朗如此聰明的人,自然知道葉貝貝的心思,他眼神飄忽的看著窗外,不知望向何方,嘴唇抿得緊緊的,顯得痛楚而寂寥,“是我害了你。”
葉貝貝感到一種莫名的哀戚,一陣風吹過,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是你,是我自己,如果我真的足夠愛江越舟,如果不是我瞻前顧後,優柔寡斷,自私自利,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黎明朗聽著葉貝貝這麽說,更加的難受,有些錯鑄成了注定彌補不了,他愛她太深,才傷她太重,自己的愛啊,為什麽要以這樣一種非理性的姿態出現呢,“你現在不能和江越舟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是我算計了你們,騙了你,對你用了很多欺騙的手段,我以為我死也不會說出來,不過我現在都這樣了,對你說和對江越舟結果都是一樣的,我想讓你好受些,我可以去向江越舟認錯的,是我對不起你的,我會對現在的這種結局負責的。”
葉貝貝看著黎明朗的目光哀淒,她手指微微動了動,想觸碰一下他,傳遞給他一些安慰, 但他們之間卻隔著觸手不及的距離,她讓自己平靜了一下,從容的對著黎明朗笑著:“說真的,你今天告訴我這些最初讓我很震驚,但現在已經好了,這件事情不怪你,說句通俗點的話,一個巴掌拍不響,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承受命運的批判,我這樣的性格,總免不了被傷害,然後傷害別人,如果你真的替我著想,真的想彌補你的過錯,答應我,不要把這一切告訴江越舟。”葉貝貝靜靜的看著黎明朗,目光中有種看透世事的雲淡風輕。
“你難道不愛他嗎?你難道不想跟他在一起嗎?”黎明朗有些玩味的看著葉貝貝。
“愛,我愛他,我從前想跟他在一起,現在不想了。”形勢逼人,曾經的滄海必須變成桑田,葉貝貝沒有繼續解釋,她不想黎明朗背負太沉重的負擔,他雖然做錯了事情,但為愛瘋狂的事情,誰沒做過,更何況還有更大的麻煩在等著他,“咱們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你跟家裏要怎麽說?老爺子會不會為難你?”
“自己的夢自己圓,我會有辦法圓全的。倒是你和江越舟……”黎明朗原本以為自己把一切對葉貝貝說清楚,她會跟自己大吵大鬧,或者罵,甚至是打,然後投奔江越舟而去,沒想到她表現的恰恰想反,很平靜,很冷靜,還要遠離江越舟。
“黎明朗,你做的這些事情我可以不記恨你,但如果你要把這件事情告訴江越舟,我一定不會原諒你。”葉貝貝抿緊了嘴唇也咬緊了牙齒,防止它們發出顫抖的聲音,臉上卻若無其事。
“好,隻要你決定的事情,我都不會再違背你的意誌了。”黎明朗點頭鄭重的答應,他知道葉貝貝的自尊和驕傲一點兒都不比自己少,現在事情已經鬧成這樣了,還讓她怎麽回頭再去找江越舟,即使自己去跟江越舟把事情解釋清楚了,存在他們彼此心中的芥蒂也消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