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聖城美稷的路上,趙興想到了可能會受到城內百姓熱烈地歡迎,但他卻沒有想到熱烈的程度如此炙燙、如此感人。
能在熱烈這一詞匯前麵加上不合修辭手法的“炙燙”、“感人”等動詞,也就趙興能夠享此殊榮。炙燙的熱烈、感人的熱烈,那該是一種多麽熱烈的“熱烈”呢?
按照當年趙興的要求,並州北方形成三族並立的局麵之後,以原南匈奴單於王庭美稷為中心,將箕陵、駱縣、偏關、河曲、平定、廣衍、曼柏、武都以內的地方建成為黃軒、堯興和炎晟三族以及當地漢人共同生活的核心區域。
在這個區域內,四族百姓共同選任各級官吏,相互尊重對方的生活習俗,共同生活在一片藍天和土地之上,那些遠在北方大漠遊獵的各族牧民,他們在這片區域都有固定的住宅,年邁的老人和幼小的孩童被留下來由專人贍養和撫育。每到天氣寒冷或者重大節日時,遠方的牧民們便會將牛羊交給巡牧署的官吏,自己則帶著家人返回美稷過上一段安穩祥和的好日子。
而這塊在許多年前還是各族爭奪的土地,如今之所以能夠成為黃、炎、堯三族的精神聖地,還在於他們族內所有老去的逝者,現在都埋骨於這塊土地。幼兒降生和逝者入土的地方,無論對於那個民族而言,向來都是最為重要的地方,而趙興便是這片精神家園的締造者。
或許趙興當年在一統北方大漠的過程中手段有些殘忍,那至今還留在大漠之上的人頭景觀便是無聲的訴說,但如今時間不過才流去十多年,許多從那個歲月中走出來的人們依稀記得每一次戰爭的發生,似乎都不是由趙興主動挑起。每每發起侵略戰爭的草原強盜們,最終都被強橫無敵的趙興率領大軍無情地斬殺,這也是當強盜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怨不得任何人。
從一開始便選擇合作的河西羌胡部落,如今的日子最為好過,因為他們接受趙興的援助時間最長,漢化的也最為徹底和幹脆;被鮮卑人和族內危機逼迫得走投無路,最後歸附於趙興的南匈奴人,如今也過得十分不錯,他們已經決心向黃軒族看齊,將歸附晉國的步伐邁得再大一些;直接被趙興打殘打怕了的鮮卑族以及北方草原上的小部落,與當年橫行大漠時相比自然是風光不在,但如今也絲毫生不起什麽反抗和複仇之心。
趙興這一手四族混居的手段實在過於高明,以至於如今因為各族之間可以自由通婚,已經分不清楚新生的孩童們到底應該屬於哪個族群。除了那些殘餘的鮮卑老人們還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回憶當年的輝煌之外,更多的年輕人現在關心的是如何加入晉國的商隊,前往西域之地掙一份能夠娶到漂亮媳婦的老婆本。
可以預見的是,隨著這些還對曆史念念不忘的老人們漸漸逝去,隨著趙興民族大融合的既定政策被堅定不移地推行下去,原本盤踞在北方大漠之中,始終為害漢人安寧的異民族必將成為過去,取而代之的是多了一群吃苦耐勞,可以牧守萬裏大漠的北方百姓。
踏上灑滿鮮花和綠葉,一直通往美稷城中的開闊大道,看著道路兩旁各族趕來歡迎平西王的人潮,聽著人們口中無以複加的讚美之詞,李儒和馬謖二人還是被這樣發自於情、毫不做作的場麵給感染了。他們在內心深處自問,平西王需要做出多少惠及各族的事情,才可以換來今天這樣的盛況?
聖城美稷,規模十分巨大。隻因為年複一年的擴建,已經讓這座城市成為僅次於晉陽的北方大城。美稷城如今可以分為內城、中城和外城,如果從空中俯瞰下來,外、中、內三城實際上就如同後世大城市的內環、中環和外環一般。內城與中城之間是低矮的城垣加以區分,這跟當初修建城牆時隻為阻擋野獸入城有關。
在四族百姓看來,沒有人可以從北方打到美稷城下,因為在美稷以北還有河陰、五原、臨戎、沃野等駐有大軍的城市作為屏障,更向北去,還有封雪城、龍城作為前哨。更何況,美稷的南麵,還有勇敢無敵的並州軍團在時刻默默地注視著北方大漠。
同樣的,在中城和外城之間仍然有一道低矮的城牆加以區分,這道城牆如今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就是便於官吏們進行戶籍登記和人口管理。在城中百姓的戶籍簿上,大家會看到類似“內城南區”、“中城西區”、“外城北區”等字樣。
實際上,現在的美稷外城已經不能稱之為外城了,因為在外城以外已經形成了不少前來定居的住人小鎮,隱約又將外城圍在了中間。看樣子,若幹年之後,這裏該被人稱之為“外環以外”了。
美稷城從最初開始建設,是以內城中心那處類似於臥虎城中心廣場的正方形大廣場向外輻射的。廣場的四周多是學校、醫館、官署和各類大型商鋪,這樣的布局也便於各個方向上的城中居民前來處理日常事務。
正中的大廣場上,高高聳立著一座鑄銅鍍金的雕像。雕像的主人公,毋庸置疑的還是尚在人世,而且正活得有滋有味地平西王趙興。為生者塑像,雖然以往被視為大不敬,但在趙興控製的地盤之內,特別是多民族聚集的區域,如今卻成了十分時尚和潮流的做法。
一方麵,這是出於政治宣傳的目的。另一方麵,也是當地官署為了滿足老百姓想要時常膜拜大英雄趙興的純樸願望。
每天,在這尊平西王躍馬揮槍雕塑下麵,總會發生各種各樣有趣的事情。有的人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會在平西王雕塑下麵發下重誓,而圍觀的人們便會認可;有的人遇到了艱難和挫折,會來到雕塑之下默默祈禱,希望平西王賜予自己幸運和力量;還有的人則是不遠千裏從北方大草原上趕來,隻為親口對著雕塑說出自己對於平西王的感恩。他們無法忘記平西王派出的官員年複一年地來到荒原上,向貧苦的百姓發放救濟物資,幫助他們渡過了最困苦的時日。
被人崇拜和尊敬到了這種地步,就算付出再多努力與辛苦,那也是真正值得和向往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