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
被揭穿老底的葉思文並沒有陳子玉想象中的惱羞成怒,反而嗬嗬的笑了起來,仿佛是在笑他小肚雞腸。
陳子玉當然不知道,從後世來的老葉,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這麽一點小事才不會生氣呢!不久是自己的詭計被拆穿了嗎?又不是什麽大事。
“都後半夜了啊!今晚上又睡不成了。”
笑了一陣,葉思文望了望外麵的天,折騰了大半天,此時已經過了淩晨了。
今天是大明崇禎三年二月初四了,離二月二龍抬頭已經過去了兩天。僅僅用了兩天時間,一直蓄勢待發的葉思文一舉搞垮了江南的奸商集團,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找一大批有經驗的賬房,去好好查一下這幾年的江南賦稅。
葉思文回過頭,看了看一臉冷峻的陳子玉,問道:“陳老板,不知道有沒有興趣和本伯秉燭夜談?”
陳子玉笑了笑,道:“有何不可?隻是,草民擔心,草民的身份低微,沒有資格和伯爺秉燭夜談。”
葉思文嚴肅的指了指陳子玉,十分肯定的說:“你當然有資格,若是你都沒有資格,那大明朝就沒有人有資格了。”
“好!”陳子玉頷首,道:“草民這就去安排,不知道葉伯爺想要和草民在什麽地方相談?”
“當然是地方越空曠,人越少的地方最好!這件事情,隻能我們兩個人談。”葉思文顯得相當的神秘。
葉思文如此神秘,多少讓陳子玉有些心裏沒底,不過他知道葉思文肯定不是在耍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談,於是他帶著些許狐疑,吩咐下人去安排夜談的地方。
不多時,葉思文便被請到了陳府後花園。
在陳府的後花園,有一座不大不小的池塘,在池塘的中心,有一座湖心亭,通往湖心亭的路,隻有一座小橋,此地既空曠,又安全,正符合葉思文的要求。
“此地甚好!”葉思文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們兩個!”
葉思文指了指石金峰和李大憨,道:“你們兩個就在岸上守著,兩裏之內不能讓人靠近,若是失職,本伯可要扣你們的工錢。”
石金峰和李大憨拱手,齊聲道:“伯爺放心!保證一隻蒼蠅也飛不過來!”
“兩個滑頭!”葉思文笑罵道,“這兩天哪裏來的蒼蠅?真是滑頭。”
吩咐好石金峰和李大憨,葉思文轉過頭,向陳子玉道:“陳老板,走吧!”
“葉伯爺,請!”
陳子玉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帶著葉思文,信步來到湖心亭。
亭子裏麵,陳府的下人早已經安排好了,石凳上放著繡墩,石桌上鋪了一張錦繡桌布,桌麵上擺著精致的點心、反季節鮮果、各色幹果蜜餞,還有一壺剛剛泡好的雨前龍井。
“葉伯爺,請坐!”
陳子玉在葉思文的麵前表現得畢恭畢敬,也不知道是真心的,還是假裝的,不過按照兩人所處的位置,陳子玉的恭敬,多半是裝出來的。
葉思文倒不客氣,一P股坐在繡墩上麵,也不用陳子玉招呼,直接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一口喝下去,大聲叫好。
一杯茶下肚,葉思文又拿起桌上的鮮果、蜜餞等物,自顧自的吃了起來,看他的慫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從監獄裏放出來的勞改犯呢!
“陳老板,你別笑!”葉思文拿著一個大蘋果,一邊啃,一邊說:“你不知道,我為了對付你們,那是殫精竭慮,到現在,晚飯還沒吃呢!可餓死我了。”
“哦!”陳子玉做恍然大悟狀,道:“原來伯爺還沒有吃飯,草民這就命人準備吃食。”
“不必了!”葉思文搖了搖手,道:“這裏不是有吃的嗎?我隨便吃一點就好了。”
陳子玉看著狼吞虎咽的葉思文,真心的歎了一句:“伯爺為國操勞,真是辛苦了!”
“嗬嗬嗬……唔!”葉思文含含糊糊的說,“我這也不是沒辦法嗎?既然當了朝廷的官,自然得一心為朝廷,為陛下辦事才是,你說是不是陳老板?”
陳子玉點了點頭,微笑著看葉思文吃東西,看著大大咧咧吃東西的葉思文,陳子玉突然覺得,葉思文根本不是什麽朝廷的伯爺,稅務師衙門總督,其實他就是自己的一個普通朋友,而且是那種有事沒事就到自己家蹭吃蹭喝的朋友。
不過,葉思文身上的麒麟補子官服提醒了陳子玉,他麵對的不是他的普通朋友,而是一個和他勢不兩立的大官,而且這個大官極其狡詐,一不小心,就會掉入他的陷阱。
湖心亭中,一人看,一人吃,很是安靜,氣氛有些詭異,有些壓抑,有些讓人透不過氣。
“葉伯爺,草民心中一直有一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湖心亭中詭異的氣氛,最先讓陳子玉承受不,為了打破這種氣氛,他隻能率先開口,說一些話,來緩解氣氛。
葉思文大大咧咧的說:“有什麽問題你盡管問,隻要我知道的,都可以給你說。”
“葉伯爺,草民心中一直不明白,您既然有萬全的準備,為何不等我們行動了,你才後發製人,那時候,證據齊全,你豈不更占優勢?”既然葉思文直接,那陳子玉也就懶得拐彎抹角,直接把自己心中的疑問拋了出來。
葉思文笑著點了點頭,但是並沒有直接回答陳子玉的問題。
見葉思文不說話,陳子玉繼續說道:“伯爺,草民認為,您現在雖然已經粉碎了我們的計劃,但是還是有漏洞,你手中並沒有最直接的證據,所以我們還有鹹魚翻身的可能。”
聽完陳子玉的問題,葉思文不再吃東西了,他站了起來,背對陳子玉,背著手,望著湖心亭外池塘上麵的風光。
陳子玉向葉思文拱手,道:“還望伯爺解草民心中之惑。”
“唉!”葉思文歎了一口氣,道:“陳老板,你是聰明人,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子玉搖了搖頭,道:“我不明白!”
葉思文盯著陳子玉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因為我要維持大明的安定!大明要安定,江南就不能亂,我絕不容許,一小撮人,為了一己私利,把大明的根基動搖。”
葉思文的答案讓陳子玉哭笑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明朝經過幾代君主的一通亂整,內憂外患十分嚴重。想要維持大明朝的安定,談何容易,要肩負起這個責任,需要多大的勇氣?需要多大的能力?需要多大的毅力?
而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小得年輕人,居然想要以一己之力,肩負起這個責任,這的確讓陳子玉有些不可思議。當然,在不可思議當中,還帶有一絲佩服,無論葉思文是不是說說而已,陳子玉都佩服葉思文的勇氣,因為敢這樣說,本身就隻得佩服。
看著陳子玉懷疑的眼神,葉思文笑了笑,高傲的問道:“怎麽?陳老板不相信我?”
“草民不敢!”陳子玉連忙否認。
葉思文搖著頭說:“陳老板,你知道嗎?人的話可以騙人,但是人的眼睛不會騙人,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相信我。”
“不是……”陳子玉連忙辯解。
“好了!”葉思文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道:“陳老板,你不相信我是正常的,因為我有時都會被自己的想法嚇一跳,有時想想,當真是無奈啊!”
見葉思文神情變得有些沮喪,陳子玉勸道:“葉伯爺,此事事關重大,非一人之力能改變,所以伯爺大可不必為此沮喪。”
“我什麽時候沮喪了?”葉思文雙眼迸出精光,死死的盯著陳子玉。
陳子怡被葉思文駭人的目光嚇得退後了兩步,陳子玉心說,這位伯爺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啊?剛才不是還沮喪無比嗎?怎麽一下子就變得如此亢奮?
葉思文突然一掃頹然,鬥誌昂揚的說:“陳老板,現在我們有一個絕好的機會,一個改變千百年來固有思想的機會,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陳子玉下意識的問道:“什麽機會?”
葉思文斬釘截鐵的說:“一個改變商人地位的機會!”
“改變商人地位?”陳子玉有些不解。
“對,就是改變商人地位的機會!”葉思文道,“陳老板,你是商人,你應該明白當商人的痛苦。大明朝,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無論商人有再多的錢,給國家提供多少賦稅,商人的地位也不如一個農夫,你覺得這樣合理嗎?”
“不合理又能怎麽樣?”陳子玉苦笑,他家世代經商,自家的苦楚自家知道。
由於太祖爺起於隴畝之間,所以太祖爺對富商很有成見,所以大明朝立國之後,商人的地位到達了曆史的最低點。
在大明朝,甚至不能用員外來稱呼商人,因為員外這個稱呼是用來稱呼沒有功名的大地主的。作為商人,不管你再有錢,別人也隻能叫你一聲“某老板”,什麽“老爺”“員外”,根本不能用在商人身上。
商人不僅在稱呼上有講究,連出門見客穿什麽衣服也有規定。
商人在外麵的時候,堅決不能穿絲綢做的衣服,盡管你家裏有很多絲綢做的衣服,你也隻能關上門,自己穿給自己看。
而商人的子弟,也是備受歧視的,有的書院甚至不收商人的孩子入學。
“陳老板,你相不相信,士農工商的世代就要結束了,商人的地位將會變得很高,但是,我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葉思文這樣對陳子玉說,他的聲音很有誘惑力,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