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的空氣有些凝固,玄龜老人,紅麵老者,全都一副了然且平靜的神情,至於段羅與蘇柳倒是滿臉的錯愕。
洪丐衝著段羅一抱拳道:“段長老,你看這事孰是孰非啊?”
段羅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腮邊的肌肉不停鼓動,豆粒大小的眼眸閃爍不休,竟然一句話說不出來了。
他說不出來,蘇柳更不敢言語,所以萬獸宗大殿中,繼續安靜,繼續凝固。
片刻後,玄龜老人淡淡一笑道:“段羅長老啊,何方與洪丐有恩,而封漠企圖背後殺人,這事換做任何人看見了,估計都會下手管一管的。所以這事洪丐雖然有錯,但錯的不是一塌糊塗,他至少堅持了本心。”
“這……”段羅一時語塞,抬起頭怔怔的看著玄龜老人那似笑非笑的麵孔。
事情談論到了這裏,就沒有必要再繼續了,洪丐殺了封漠,現在還這般理直氣壯,如果再糾纏下去,豈不成了胡攪蠻纏?再者說了,你家的舉動合情合理,段羅到現在才知道,封漠的死感情是源於他的背後下手。
就這一點來說,已經為丹華劍派抹黑了,所以這事不得不就此揭過。
“我丹華劍派也不是不明事理,既然這樣,也罷,此事就權當沒有發生過,在下剛才的言語有些孟浪了。”段羅深呼了一口氣,看了洪丐那張烏起碼黑的臉一眼。
玄龜老人與紅麵老者,眼中精光一閃,嘴角沁出了不可察覺的笑意。
這時,洪丐上前一步說道:“段長老體恤弟子生死,說那些話倒也無可厚非,我畢竟殺了人,在這兒給你賠個不是。”說完一躬掃地,大顯恭謙。
段羅眉頭就擰在了一起,渾身上下再沒有舒服的地方了,此次前來,不但沒有討到便宜,到現在竟然叫洪丐展現出了一股大肚能容的氣概,真真詭異死了。
“洪長老不必自責,公道自在人心,封漠死有餘辜!!!”段羅重重的哼了一聲,不知是氣氛什麽。
玄龜老人滿臉的皺紋如同菊花般綻放,笑道:“段長老,既然此事講明白了,那咱們是不是說說烏闖的事情呢?”
段羅艱難的咽了一口吐沫,心中生出了膽怯,在猶豫了半天後,他終於說道:“烏闖又沒在山門,這事怎麽好說?我看還是哪一天碰到他,再行討論吧。”
他怕說道最後,又弄出了丹華劍派的不是,搬起石頭咂兩回腳,那是傻子才會幹的事情。
況且他現在怎麽看這玄龜老人,都是一副奸詐的相貌,保不齊下麵還有什麽連環套呢。
總之,今天的萬獸宗之行,算是討不到便宜了。
不過玄龜老人可不這麽想,立即說道:“烏闖不在,那把他的師傅鐵戰喚過來,怎麽著也得把這事交代清楚才行,畢竟他可是殺了你們丹華劍派十幾個弟子呀,絕對不能等閑視之。”
紅麵老者此時笑道:“稟告掌門師兄,您忘了,鐵戰在一月前就已經下山了,他也不再門中。”
洪丐臉上憋著笑意,慢悠悠的噌到玄龜老人近前,伸出黑漆漆的一雙拳頭,又開始給他按摩肩頭,此刻也說了一句:“段長老莫怪啊,鐵戰下山,確實是去辦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估計也快回來了吧?都一個多月了呢。”
玄龜老人又聲色俱下的咆哮道:“這一對師徒,等再回門派,看我不扒了他們的皮。”
段羅就知道不會有結果,雖然自己門派死了十幾個弟子,但眼前的三個家夥,在沒有把事情經過了解清楚後,是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的。
並且當事人烏闖確實不在,他那個師傅也下山辦棘手的事情了,那麽現在自己是不是應該站起身來說一句告辭呢?
就在他猶豫不決,心中怨氣無處發泄的時候,玄龜老人神情驟然一肅,開口說道:“我說段長老啊,既然烏闖不在,這事我看就先放一放,不過你放心,等哪天烏闖回來了,我定會把事情弄的水落石出,真要是他的過錯,我二話沒有直接拎著他的腦袋去找無鋒請罪。”
隨即他話鋒一轉,說出了一段別的話:“說道烏闖,就不得不提他的師傅鐵戰,你可知道鐵戰下山是辦什麽棘手的事情去了麽?”
段羅鼻子好懸沒氣歪了,暗忖道:我哪知道他去辦什麽事情了,我又不是神仙。
“在下不知!”
玄龜老人臉上的皺紋在這一刻都深邃了起來,眼神有些飄渺,隨即唇齒開合道:“血煞宗又出現了。”
段羅聽完掌心一陣發緊,原來這事萬獸宗也知道了,他當即故作驚訝道:“三百年前的血煞宗?”
“不錯,三百年前的血煞宗死灰複燃,這等事非常棘手,所以我才派遣鐵戰下山去探查的。”玄龜老人這時端起旁邊的茶碗,輕呷了一口繼續說:“如此說來,你們丹華劍派還不知道這件事咯?”
段羅眼神飄忽,詫異道:“真沒聽說啊,血煞宗不早在三百年前被剿滅了麽?”
不過洪丐眼尖,他分明看到蘇柳臉上的不自然,可以見得,他們丹華劍派應該知道此事,他段羅現在沒說實話。
“既然這樣,那我就詳細的跟你說一下吧,畢竟血煞宗的再次出現,可不是什麽好兆頭,三百年的潛伏,現在冒出了頭,其實力應該蓄積了不少啊,如果咱們不多加提防,三百年前的生靈塗炭難免再次降臨。”玄龜老人的語氣很慢,貌似從烏闖的事件,驟然轉移到血煞宗事件,一點兒都不顯的突兀,好似還挺流暢。
段羅知道今天討論不出結果,唯有聽他說下去了,他下山後,曾經端過一個血煞宗的據點兒,不過自那之後,白沙州境內的所有血煞宗據點兒,在一夜之間,竟然人去樓空,至今他還不明白那些人消失到了何處。
他從丹華劍派下來後,任務就兩個,一是找萬獸宗說理,一個是尋找血煞宗的痕跡。
“沒想到消失了三百年的血煞宗竟然再次出現了,玄龜前輩你言之有理,這件事必須同仇敵愾起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段羅滿臉的錯愕與驚駭。
洪丐臉上掛著玩味的笑容,他不明白段羅為什麽要裝糊塗。
“鐵戰下山一個多月了,至今沒有消息,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探尋都血煞宗的蛛絲馬跡,他一日沒有回來,我就擔一日的心。”
洪丐當即站了出來道:“掌門師兄不必太過擔憂,不如我下山去協助鐵戰一同查探可好?”
玄龜老人將眉頭擰了起來,說道:“我也正有此意!”迅即他轉頭看向段羅道:“段長老你看今天咱們本來要討論闖的事情的,但沒想到陰差陽錯的扯到了血煞宗身上,你怎麽看這件事?”
段羅心裏及其不痛快,心說你們七饒八繞,將事情弄到了這步田地,到頭來還叫我發表意見?
玄龜老人啊玄龜老人,你可真是人老精馬老滑啊。
“還是那句話,烏闖既然不在門中,這件事就先放下也好,血煞宗的事情才是主要,要不是玄龜前輩今天提及,我丹華劍派至今還被蒙在鼓裏呢。”
玄龜老人淡淡一笑:“段長老如此深明大義,真叫我欣慰。這樣吧,如果你方便的話,就隨洪丐一同下山去,一是共同查找血煞宗的痕跡,二是如果碰到鐵戰,或者烏闖,到時候也能解決一下關乎於擊殺你們門派弟子的事情。這樣豈不一舉兩得麽?”
洪丐眼珠一轉,自然明白玄龜老人的意思,他十分突兀的提出血煞宗,恐怕就是想叫段羅跟自己一同下山呐。
為什麽要這麽做,因為他怕段羅下山後,碰到烏闖,不分青紅皂白將其殺了,那樣萬獸宗可少了一個中堅力量。
那麽自己跟段羅結伴而行,貌似能起到牽製和保護的作用,現在就看段羅願不願意了。
段羅聽到這話,簡直要氣炸了肺,雖然玄龜老人是萬獸宗掌門,但也沒有權利命令自己跟誰下山吧?
“玄龜前輩,不瞞您說,在下還有要事,恐怕不能跟段長老一路下山了,不過血煞宗的事情我會盡力查。”
玄龜老人無奈的歎口氣道:“唉,都是我治下無方,現在事態嚴峻,怎麽偏偏出了這麽檔子事,真是給咱們兩派徒增麻煩。你放心好了,我們絕對不會股息烏闖,如果他真有錯,這條命我替你們丹華劍派殺了。”
下一秒他聲如洪鍾道:“洪丐,我命你即刻下山去尋找烏闖,鐵戰,並且沿路探查血煞宗的事宜,爭取早些查到眉目。”
洪丐鞠身行禮道:“請掌門師兄放心,我定當竭力而為。”
就這樣,段羅攜著蘇柳本是來萬獸宗討要說法的,沒想到竟然弄成這個樣子,玄龜老人話裏話外全都是一個意思,那就是:隻要證據確鑿才能算烏闖有罪,不然誰都不能過早的下結論。
當段羅神情陰冷的走出萬獸宗後,洪丐笑眯眯道:“掌門師兄,我今天算是服你了。”
那紅麵老者也是一陣陣低笑。
玄龜老人一直拔高的身子轟然垂了下去,現在又變成了一張彎弓,語速回歸了平常。
“我不……這樣說,難道就眼睜睜的……叫丹華劍派說咱們的……不是?再說了,烏闖這小子豈......會無緣無故的......去殺人?”
話說到這裏,他神情古怪且好奇起來,問道:“那何方究......竟是何許人也啊?貌似跟咱們......萬獸宗可有著......不解之緣呢。”
紅麵老者自打聽他說話就一溜煙兒跑了,而洪丐自然不敢跑,此時隻有唯唯諾諾的開始講述關於何方的故事。
等洪丐終於擦著額頭冷汗退去時,玄龜老人神經質的笑笑:“何方……這小子實力……不錯,人品也是……上佳,等有機會我得……見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