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煙塵中,夾雜的是阿卿痛苦的低吼聲。身體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這一刻間,飛快的開始在皮膚裏慢慢的流逝掉了。
沒有人知道,這一刻,男人在痛苦中害怕,而女人卻在痛苦中絕望。
隻是不能改變的,始終是結局。
阿卿沒有料到,那是他最後一次看見蕭采芙。
“轟——”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炸彈聲再次傳來。站在原地僵持了不到三秒鍾,蒼錦琅強迫自己收回目光,咬牙一把將崩潰中的阿卿強製性的拖走。
相隔不遠的地方,蕭采芙放在肚子上的手,終於無力的放了下來。
一個還來不及被告知的生命,卻有可能永遠看不到未來。這是怎樣一種殘忍的事情,蕭采芙不知道。她更加不知道害怕,她唯一記得的,看到的,就是在煙塵中被蒼錦琅拉走的阿卿。
男人的低吼,男人臉上那種蒙在煙塵中也被她看的真切的痛苦。
這輩子,她總是在做出錯誤的決定。她跟舅舅舅媽回家,她匆忙的決定了自己青春的主宰者,做了一個禽獸男人的女朋友。唯一一個最正確的決定,就是她在垃圾堆裏撿回了這個男人。
沒什麽好後悔的。
“芽兒······芽兒······”
男人崩潰的嘶吼聲,終於在最後慢慢的弱了下去,直到最後變成了沙啞的呢喃,“我不能走,阿琅,我不能走······”
再也沒有一句話,能夠更加準確的表達出阿卿此時絕望的心情了。
蒼錦琅向前走的腳步聲驀地停了下來,一秒後之後,身後巨大的聲響,終於讓蒼錦琅再次邁開了堅定的腳步聲。
“阿琅?”被帶著強製離開的阿卿,中間停頓了一秒鍾,跟著又輕輕的開了口。
蒼錦琅眉目閃了閃,卻決定讓自己不要去過多的在意這個男人的心情。這個時候,哪怕是一個錯誤的判斷和決定,都會讓所有的人葬身在這裏。
他冒不起這個險!
“你想知道你失蹤了那麽多年的女人在哪裏嗎?”
像是疾風駛過之後的狼藉一般,蒼錦琅平靜的麵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驚愕的表情。
“你知道?”過多的激動,甚至讓蒼錦琅忽略了阿卿臉上那種悲戚而決絕的表情,揪住阿卿的衣領繼續問,“你知道她在哪裏?告訴我,快告訴我!”
事實上,在藍絕,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什麽才是蒼錦琅的軟肋,阿卿也不例外。
“我可以告訴你······”
蒼錦琅急切的附耳過去,想要馬上知道自己女人的下落。
一隻手覆上蒼錦琅的肩頭,阿卿微微靠近蒼錦琅的身體。電光火石間,一個偌大的拳頭,狠狠的朝著蒼錦琅的臉上飛了過來。
猝不及防的,蒼錦琅一瞬間被阿卿打倒在地上。
“嗯······”
趁著蒼錦琅咬牙悶哼的時候,阿卿急速的轉身,一路朝著剛才被帶走的方向狼狽的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
他說過,他不會不要她,不會的!
“阿卿?!”
已經放棄掙紮的蕭采芙,看著不遠處一路往回奔走的阿卿,瞬間驚愕的瞪大了雙眼,血色一瞬間從臉上消失殆盡。
即使蕭采芙不得不承認,那個時候,她的內心深處,還有個柔軟的地方,因為阿卿忽然往回的動作而微微的甜了起來。
即使很多事情,很多甜,也是一種傷,一種莫大的遺憾。
“該死的!”地上的蒼錦琅一聲低吼,伸手抹去了嘴角的鮮血,聲音幾乎是用著高出阿卿奔跑無數倍的速度,急速的在肮髒的空氣和海浪聲中擴散開來。
“青暮,給我打昏他!”
一路跟在身後卻始終苦於不知道如何動手的青暮,一聽蒼錦琅的話,當即臉色一變,閃身撲了上去。
“嘭······”
眼前一黑,剛才還囂張低吼的男人,頓時昏了過去。
看著在身邊不遠處被攔截,之後又被青暮抗在肩上一路大步帶走的阿卿,小菜采芙笑了。
身邊的男人,臉上卻是一片陰晴不定。
“確定要為他死嗎?”男人說話的聲音,夾在海浪裏,似乎有些聽不真切,但是蕭采芙還是從裏麵聽到了一股濃濃的冷冽氣息。
蕭采芙笑,臉上的笑容,猶如盛開的白蓮花,瞬間刺痛了莫封的眼。
“我站在這裏,不就是最好的回答嗎?”
千言萬語,哪裏敵得過一個決定?
再見,阿卿。
我愛你,阿卿。
當一個人不再畏懼生死的時候,自然的,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東西都不會讓她感覺到驚恐而擔憂。
正如蕭采芙。
太陽穴上的手槍,無聲的再次壓迫而來。
“女人,你以為你救過我一次,我就不敢動手?”
蕭采芙抬眼看了一眼身邊的莫封,聲音飄渺到近似虛幻。眼中卻有著一絲絲的疑惑。
“我留下來換他,你生氣什麽?”
男人一向冷冽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陣僵硬。下一秒,手槍“哢嚓”一聲上膛。
“既然你那麽想死,我就成全你!”
如果她被成全,她或許也該感激吧。至少在死之前,她愛過一次,也真切的感受到了一個男人的真心。
“謝謝!”
跟一個即將殺了自己的人,開口說謝謝,蕭采芙的這一舉動,幾乎是世間少有。
男人的臉上,青筋暴跳,扣動扳機的手一個急速的旋轉,冰涼的手槍,頓時從手裏“啪”的一聲被扔到了地上。前一刻還暴怒不已的男人,卻在下一刻忽然笑了出來。
“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條,生路!
手指一轉,“看到沒有,我的兄弟們都喜歡漂亮的女人,尤其是······”挑起蕭采芙的下巴,莫封的眼中,一瞬間被輕佻填滿,“敵人的女人,他們更加樂於嚐試!”
第二條,死路!
修長的長腿,輕輕的踢了踢自己腳邊黑的發亮的手槍,“很簡單,不想被大家上的話,別麻煩別人,自己動手,了斷吧!”
沒有意外的,蕭采芙回頭看著站在身邊的男人。如果沒有這一場還在瘋狂肆虐的爆炸,她會以為這個男人就要跟身後的夜色融為一體了。
那一次他放她走,蕭采芙僥幸的心裏,還在試著告訴自己:或許這個男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恩怨分明的男人,卻想要讓一群男人來對她做那麽一種不堪的事情。
很久之後,蕭采芙終於收回目光勾起嘴角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