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別院,夕陽滿天。
史文中和一名老者坐在竹椅上,捧著茶杯看斜陽。
老人麵容清臒,一雙眼睛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白色的中式褂子,裁剪的十分得體,那人往竹椅上一坐,整個人就是一副飄逸絕倫的圖畫。
李燕翔,燕京李家的家主。
與方家的爭鬥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史文中通過媒體對方家發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輿論攻擊,而方家也不甘示弱,通過香港具有影響力的媒體進行反擊。
史文中將方家旗下的大財團塑造成黑惡勢力的代表,這激起了普通民眾的憤怒,一些不明真相的群眾甚至自發的去政府請願。
數千年來,民心一直是政客們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有效武器。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道出了民心所向的重要性,但華夏國數千年的曆史就不是民眾決定的曆史。更多的時候,無知的民眾隻不過是統治階級手裏的工具,將它裝在碗裏就是圓的,而裝在盒子裏就是方的。
民心,不過如此。
史文中捧著茶杯的手有些顫抖,現在自己的局勢略占上風,卻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放倒方家。自己那些理由糊弄民眾可以,卻糊弄不了紫光閣內的那幾位常委們。
眼下,紫光閣裏風平浪靜,沒有任何波瀾。越是這樣,史文中越沒有底,他上燕山李家,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天平再加上一塊砝碼。
身旁的李燕翔望著天邊的雲霞,老人的臉上散發出柔和的光輝。
李燕翔,共和國的締造者之一,燕京李家第一任家主。
方家盤踞西南,李家則占據北方五省。
從地利上講,李家靠首都燕京更近,更有地緣優勢,畢竟越是靠近心髒的部位越能得到更多的滋養。
扶持史文中上位是李燕翔早先就定好的計劃,十七歲參加革命,李燕翔大部分時光是在政治工作中度過的。
同樣是軍人出身,方式真擅長衝鋒陷陣,而李燕翔則擅長籌劃。
從街頭貼宣傳的宣傳幹事起家,李燕翔愣是從平凡的崗位上一步步走了出來。從黨支部的宣傳委員,到後來大軍區的政治部主任,再到後來東北局的第一書記,李燕翔的每一步都踩的很穩。
戰爭年代,衝鋒陷陣的將軍似乎更能贏得士兵的尊敬,而李燕翔是個例外。
李燕翔出身於小知識分子家庭,他天生就有著一股幹政治的狂熱。事實證明,他確實有著非凡的才能。從組織暴動到後來三大戰役的後勤補給,李燕翔抓工作抓的很細,總能想到別人不能想到的。正是憑著這種特殊的才能,李燕翔後來成為了中紀委的書記。
十年前,李燕翔從前台退了下來,他把重心放到了年輕子弟的培養上。
在李燕翔的督促下,李家子弟就像地裏的莊稼“噌噌”的往上漲,十年間光是地廳級以上的幹部就出了二十多名,燕山李家成為華夏政壇絕對不能小覷的一股力量。
坐在這樣的老人旁邊,饒是經曆風浪的史文中也不禁有些發怵。
世界上總有這樣一種人,仿佛天生就帶著上位者的威壓,就算他靜靜的坐在那裏,也能讓你感受到莫名的緊張。
現在,史文中就很緊張。
作為南川省委書記,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史文中在發動這場運動自己做了周密的考量。
共和國從建國初到現在,經曆了大大小小的政治運動,而對國家和民族傷害最深的莫過於十年浩劫。
十年浩劫後,總設計師出山,以超凡的才能和魄力推動改革開放。
這一改就是三十年,這三十年間華夏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得到前所未有的改善。
可是,任何一種改革都不是一帆風順的。
改革到了一定程度,負麵效應顯露出來,社會開始停滯不前。
要想讓華夏國真正的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必須繼續深入推進改革,必須從根本上改變現有的政治體製。
紫光閣的常委們已經看到了這個問題,普通的民眾也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看到是一回事,能否付諸行動又是一回事。
改革到現在,整個社會已經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團,改革勢必損害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引來前所未有的動蕩。
而折騰,正是華夏國曆史的陣痛。
多少宏圖偉業就是在反複的折騰中轟然坍塌,煙消雲散,空留下曆史的歎息。
眼下換屆在即,史文中憑借著敏銳的政治嗅覺嗅到了機會。
要想變革,必然意味著新勢力取代舊勢力,自己必須站出來讓紫光閣的常委們看到自己,看到在南川省還有一個初生牛犢。
至少到目前為止,史文中的這一策略是成功的。
“文中!”李燕翔開口了,他目光溫和,表麵上就像一位和藹的鄰家老人。
可他表露的越親切,史文中就越是緊張,沒來由的緊張。
“李老,下一步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走。”
這是史文中的真話,也是大實話。
對方家的這場進攻,史文中是憋足了力氣,可是他打出一連串的組合拳之後,反倒不知道下一步該攻擊什麽地方。因為他的每一招都打到了對手身上,對手的反應卻很奇怪,不躲不閃,反擊也不慍不火,這讓史文中犯起了迷糊。
李燕翔轉過頭,他眯縫著眼睛,每一條皺紋裏都藏著狡黠,他整個人就是一隻十足的老狐狸:“文中,方家最大的倚仗是什麽?”
方家最大的倚仗?史文中若有所悟:“是金煌集團!”
不管怎麽說,一個世家總是建立在龐大的經濟基礎之上的。二十年前的方家也是衰弱不堪,方天豪憑借驚世才華建立了金煌集團,方家蒸蒸日上。
沒有雄厚的財力支撐,龐大的世家隻是一個空殼子。
而沒有雄厚的政治資本,世家不過是一堆任人宰割的肥肉。
政治和財富,是巨人的手臂,它托起了世家的輝煌和榮耀。
既然已經向金煌集團開刀了,為什麽不做的更狠一點,將涉案的人員通通抓起來,這樣一來就是拖也要將金煌集團拖垮。
離開燕山別院的時候,史文中是帶著笑容走的,這一路上他走的很暢快。
回到省委大院,史文中雷厲風行的下達了命令,要求秦文芳和舒牧雲配合交待問題。
交待問題?方明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臉色陰沉的可怕。
步步緊逼,對方好狠的居心。
好在自己早有準備,雲姨和芳姨已經接到了方家,對方就算有再大的膽子,難道還敢衝擊金煌別墅不成?
“雲姨,中遠地產的項目停工太久了,我們也該行動了。”
舒牧雲會心的笑了,她掏出手機撥打了幾個電話。
與此同時,一群群防暴警察在南都市警察局集合,他們此行的目標正是金煌別墅。
“行動,緊急集合!”伴隨著警笛的淒厲長號,一輛輛全副武裝的武警在南都市公安局門口集合。
金鳳和手下的弟兄整裝待發,神情肅穆。
南都市公安局長武豐南站在隊伍的前列,他的表情透著狠厲,而他旁邊的金嚴則是一臉的冷靜。
這次行動來的很突然,行動的時間和地點都沒有事先告知,金鳳憑直覺猜到這是一次非常的行動。
果然,武豐南看了看腕表,現在正是預定的行動時間。
武豐南很年輕,隻有三十五六歲,這樣的年齡這樣的位置,武豐南的野心很大。
這次行動是一次冒險,武豐南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無力挑戰方家這樣的龐然大物。
可是有了省裏大領導的保證,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官場之路就是一條選擇與被選擇的道路,這一次既然做了別人的過河卒,就隻有拚命向前。
武豐南抬起頭,目光迥然:“全體注意,這次行動的目標是金煌別墅,抓捕對象秦文芳和舒牧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