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傑鎮定了一下情緒,接著道:“不光這些,還有比這更頭疼的事情呢。昨天晚上,在複園吃晚飯剛剛到家,就接到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讓我轉告你,說什麽老城開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希望縣府能夠慎重考慮,如果能交給萬傑集團的話,進展可能會比較順利。這不是明擺了訛詐嗎。”
原小生問道:“你有沒有查過,這個萬傑集團是幹什麽的?”
馬文傑道:“我能不查嗎。接完這個電話後,我馬上讓人查了一下。這個萬傑集團是我們省內的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董事長叫馬威,四十左右,據說是省內名氣很大的房地產開發公司,省城幾乎三分之一的樓盤都是他們開發的。”
原小生又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這個馬威是什麽社會背景?難道僅僅是一個房地產開發公司嗎?”
馬文傑愣了一下,沒有回答原小生的話,反問道:“原縣長,聽你這口氣,似乎了解萬傑集團的情況。”
原小生定了定神,給馬文傑讓了一根煙,道:“我並不了解這個萬傑集團。但是前段時間,就是陳立東犯事以前,寧孝悌曾經給我說過,說陳立東之所以要開發老城區,並非陳立東本人的意思,而是有個大人物給陳立東下的任務。但是因為條山的情況比較複雜,陳立東雖然也想執行,但是得不到樊書記和班子裏大多數成員的支持,也隻能是一拖再拖。”
馬文傑歪了一下脖子道:“恐怕還要申繼煥和於紅旗這兩個老家夥,從中作梗的原因。”
原小生點了點頭道:“從我們遇到的情況來看,也確實如此。”隨即笑了笑道:“看來,我們遇到了跟陳立東一樣的麻煩。”
馬文傑點頭道:“恐怕比陳立東當年遇到的麻煩還要大。陳立東起碼還是在‘選邊站隊’,身後還有一個什麽大人物的支持。我們現在可是孤軍奮戰。”言外之意,多少有些淒慘之意。
原小生就走過在馬文傑肩膀上拍了拍問道:“你害怕了嗎?”
馬文傑苦笑一聲搖頭道:“害怕倒不至於。再說了,你都不怕,我有什麽好害怕的。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有你這個大個頂著。大不了不幹這個副縣長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原小生就有感而發道:“是啊,大不了不幹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這不僅是一種為官的心態,更是因為你我有底氣敢說這種話。這叫什麽,叫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我們有些領導,就怕像你我這樣的幹部,我們一說這種話,他們便要說我們不負責任,枉費了黨和國家的培養。其實是狗屁不通,是他們從我們這兒達不到他們所想達到的目的了,覺得沒辦法製約我們為他們賣命了,拿我們沒辦法了,才這麽說的。”
馬文傑接過原小生的話茬道:“何曾不是如此呢。這也是體製中的弊病所在——不用好人。你說你不貪不占,清正廉潔,別人自然就怕你,也就不敢用你。因為沒辦法製約你嘛。你我也算是體製中的奇跡了。”
兩個人發了一會牢騷,最終又把話題說到了老城區的開發上了。
原小生道:“你也算是老條山了,咱們就不要在這裏扯這些沒用的了,還是說說下一步該怎麽辦吧。怎麽應付這些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
馬文傑搖頭苦笑道:“我是沒有辦法。如果他們群起而攻之,老城開發的計劃估計八成是要泡湯。除非玩玩平衡術。找找利益的切合點。這樣或許能減少一些阻力。”
原小生道:“如果我們玩平衡術,找利益切合點,恐怕就要首先放棄老百姓的利益。那我們搞這個老城開發還有什麽意義,還不如跟陳立東一樣,拖著不搞算了。這樣起碼不會讓老百姓受損失,不會讓國家受損失。”
馬文傑點頭道:“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原小生隻不過就那麽一說,馬文傑竟然真的有了退縮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冷笑了一聲道:“馬縣長,如果你真要是這樣想,那就太讓我失望了。老城區開發可是我們的既定目標,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呢。”
馬文傑一副無奈的樣子道:“那你說現在還能怎麽辦?別說這個萬傑集團背後是個什麽人物了,就是眼前這些人就夠我們喝一壺了。申繼煥、於紅旗,哪個不是條山枝蔓橫生的主兒。另外,樊凡同誌現在還沒有挑出來。不過我想跳出來肯定也是遲早的事情。樊凡之所以現在還沒有跳出來,我想也是老謀深算、靜觀其變,如果申繼煥和於紅旗能阻止了我們,他肯定不會跳出來,如果申繼煥和於紅旗敗下陣來,他必然會馬上跳出來。到時候,常委會上,他給你來個不通過。我們所在的一切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原小生見馬文傑一副激動的樣子,就笑了笑問道:“那我們如果能想辦法讓樊凡同誌沒辦法不通過呢?”
馬文傑沒好氣道:“除非讓市委把樊凡擼了,要不然,想也別想。”說完,馬上愣在了那裏,抬頭看著原小生半天才道:“你的意思是,想辦法讓樊凡同誌下來?”說的還是比較含蓄的。
原小生歎了一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申繼煥和於紅旗兩個老家夥,不管枝蔓再廣,我都不怕他們。大不了,我給他來個快刀斬亂麻,誰露頭,我就打掉誰。看他還敢不敢折騰。關鍵是樊凡這裏。正如你所言,一旦樊凡跳出來,在常委會上不通過我們關於老城區開發的提案,那就麻煩了。另外,他要是再跟咱們玩陰的,明麵上同意了我們的提案,背後卻指示其他人作怪。我們想要打掉誰,他又故意搪塞,那才叫讓你進退兩難呢。”
馬文傑不無擔憂道:“但是要想讓樊凡同誌下來,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樊凡幹了這麽多年的書記,跟市裏某些同誌的關係都相當不錯,而且裏麵必然還有利益關係。要不然,市委這一次也不會隻將陳立東拿下,而對樊凡不聞不問了。”
原小生笑道:“我的感覺是,拿下陳立東,其實也並非市委的本意。關鍵還是陳立東跳的太厲害了,民憤太大,市委才將他拿下。另外,樊凡在後麵估計也沒有起到什麽好作用。這也是樊凡的慣用伎倆,落井下石嘛。不過……嘿嘿……”
馬文傑見原小生一臉神秘的笑容,卻沒有下文,也能看出來,原小生話中另有深意,低頭想了想,豁然明白道:“你是說,我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原小生笑而不答,轉移了話題道:“這樣吧,這段時間,你先派人到省城去一趟,請個好一些的城市規劃設計師,我們先把老城開發的規劃定下來再說。”
馬文傑似已領悟道:“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這就去派人到省城請人。”
政治鬥爭的殘酷性是顯而易見的,原小生現在雖說已經跟馬文傑走到了一條戰線上,但對這位老條山,也並不是那麽信任。另外,原小生也不想讓馬文傑過多地參與道政治鬥爭的漩渦當中。畢竟要拿下樊凡,是一場非常激烈的生死角逐,一旦失敗,非但將樊凡拿不下,還會被樊凡擠走。馬文傑無端受到牽連,隻能算個墊背的,就沒什麽意思了。
原小生覺得,也該是去見見王雲平的時候了。
禮拜六一天都沒什麽事兒,就是接到馬悅從河灣打過來的電話。馬悅在電話裏說要過來看看原小生,原小生沒有同意,理由是工作忙,抽不出時間陪她。馬悅難免有幾分不悅,又質問原小生過年為什麽也不回來看看,叔叔阿姨,還有外公外婆都生氣了。原小生這才知道,春節期間馬悅也去了自己家裏。好在並沒有跟南素琴碰麵,要不然,恐怕麻煩不會小。又說了一會閑話,馬悅的言辭中就有些膩歪了。原小生竟忍不住動心。
原小生本來打算禮拜天早上再去沂南市,不想禮拜六下午,付穎卻突然打來電話,說有重要的事情給原小生說,讓原小生立即趕到沂南。王子明問什麽事情這麽著急,付穎隻說在電話裏不方便說,到了後再詳談,就把電話掛斷了。付穎打電話的時候是一副十萬火急的口氣,原小生就沒敢耽擱,也不好帶司機過去,直接開車,奔沂南而去。
按照約好的地方,原小生的車就直接開到了市委門口,到了之後才給付穎打了電話。付穎便從市委大樓裏匆匆出來。原小生鳴了兩下喇叭,付穎就看見了,跑過來,直接坐到副駕上,係上安全帶,道:“開車吧!”
原小生一邊發動汽車,一邊玩笑問道:“市裏的領導就是不一樣,怎麽禮拜天都不休息嗎?”
付穎臉抽動了一下,也無心跟原小生開玩笑,直接道:“都這個時候了,天都快塌下來,哪兒還容得休息。”說著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