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辦公會初分涇渭 下
在縣府小會議室,原小生選擇了環形桌子最後的位置,跟旁邊的兩張陌生的麵孔微笑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這種會議,原小生曾經跟王雲平參加過,不過當時的身份是王雲平的秘書,隻能坐在後麵的椅子上做做筆記,並沒有任何發言權,今天的身份無疑已經發生了本質的變化,自己不僅坐在了環形桌子的前麵,而且有了發言權。當然,在對這個班子情況未明的前提下,原小生是絕對不會隨便亂發表任何建議的。
直到大部分人都已經到齊後,陳立東和馬文傑才前後腳相跟,也不知道在嘀咕著什麽,姍姍來遲。落座後,陳立東始終麵帶著微笑,環顧了一圈。顯然,在這裏,他非常清楚自己最大,看上去意氣風發,精神十分飽滿,坐的也異常的端正,並不像常委會上不時會將身體,深深地靠在靠背上,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環視了一圈之後,陳立東才把目光落在了馬文傑的臉上問道:“人都到齊了嗎?”馬文傑同樣看了一圈道:“除了劉主任之外,全部到齊了。”
陳立東的口氣就變得有些沉重了起來,問道:“劉主任的病情還沒有進展嗎?不行就轉院去首都嘛,再耽擱下去,恐怕是要出問題的。”
馬文傑嘴裏的劉主任乃是條山縣工礦辦主任劉子明。去年體檢的時候,劉子明被檢查出膀胱癌,一直在市中心醫院住院治療。化療了幾次之後,人已經不像個樣子了,根本沒辦法再來上班,隻是住在醫院裏挨日子,死亡是遲早的事情。對於這一切,陳立東心裏也非常清楚,在會上說說,也不過是表示一下關心而已。
馬文傑大概也知道陳立東的用意,就沒有接茬。略微沉默了一會,陳立東隨之換了一副笑臉道:“同誌們,給大家介紹一個新麵孔。”說著伸手向原小生示意了一下,原小生便站了起來,陳學東接著道:“原小生,市委剛剛給我們條山安排的副縣長,年輕有為,工作能力非常出色。大家都應該聽說過河灣縣的灣子鄉吧。原小生同誌就是原灣子鄉的黨組書記。大家呱唧呱唧吧。”
陳立東輕鬆介紹完之後,會場馬上響起一陣稀裏嘩啦的掌聲。掌聲落地後,陳立東便將在場的所有人給原小生做了一一介紹,常務副縣長馬文傑、分管經濟工作的副縣長羅成義、分管農業工作的副縣長劉誌新……
陳立東一一介紹完了,原小生這才知道坐在自己前麵是工礦辦副主任呂光輝,這就難怪他剛才見自己坐在最後,一副哀怨表情看著自己。原來自己無意間鳩占鵲巢,坐了人家的位置,就向他投去了善意的笑容,隨之在會場每個人的臉上看了一圈,就發現這一張張同樣帶著微笑的麵孔背後隱藏的卻是不一樣的心思。
常務副縣長馬文傑一直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從來目不斜視;分管經濟工作的羅成義,雖說同樣坐在陳立東的旁邊,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背靠在椅子裏,一雙並不那麽大的眼睛,偶爾會不經意地眯一下,好像在想著什麽心思一樣;分管農業的副縣長劉誌新低頭在筆記本上奮筆寫著什麽東西,一副旁若無物的認真表情……
陳立東先從年終工作談了起來,要求各口上注意年終的信訪穩定、社會治安工作,特意給警察局長馬福堂交代了一番,讓警局在年終之際,搞一次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大行動,最好是能對“兩搶一盜”事件突擊搞一段時間,公開抓一批典型,接著又對交通安全工作做了安排部署,讓馬福堂務必抓好春運工作,絕不能在春運這個節骨眼上出人命。
說完這些後,陳立東話鋒一轉,就談起了臨山街老城改造工作,口氣也隨之嚴厲了起來道:“臨山街的老城改造工作,從今年年初就開始張羅,到現在還沒有搞出個眉目,拆遷戶一個也沒有動,究竟是什麽原因?啊?”
陳立東說著話停頓了一下,在會場掃視了一遍,最終把目光落在了馬文傑的臉上。馬文傑一直低著頭,在筆記本上也不知道寫什麽東西。
陳立東臉上就有了不悅之色,道:“馬副縣長,老城改造工作一直是你在抓,你給說說進展情況吧。”
馬文傑也不知道要寫什麽東西,陳立東說完之後,又寫了半天才算寫完,此時陳立東的臉色已經一變再變了,馬文傑卻不緊不慢抬起頭,又將筆帽蓋好了,再將筆記本蓋起來,環顧了一圈,才清了清嗓子道:“關於臨山街老城改造工作,一年來的進展情況,並不太理想,因為這樣那樣的問題,總是難以進行下去……”
馬文傑的話未說完,陳立東就用指關節把桌子敲的嘣嘣響道:“唉唉唉,馬副縣長,現在已經是年關了,我看你就不要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吧。什麽叫這樣那樣的問題,你具體點說,你所說這樣那樣指的是什麽,是不是絕對不可解決的問題。”
陳立東這話說的就是不給馬文傑留情麵了。不過馬文傑倒顯得非常鎮定,或許也有可能是本來就已經做好了今天這個場麵,臉上似笑非笑地動了一下,腦袋往陳立東所在的方向轉了一些,卻沒有把眼睛看過去道:“既然陳縣長讓我說,那我就具體說說吧。”隨之嗓門提高了八度,接著把目光轉向了會場道:“臨山街老城改造,在設想當初就存在這麽三個比嚴重的問題:首先是臨山街老城的文物保護問題。當然這裏並不存在政府工作協調問題,而是民間的一些自發保護組織,一直不同意拆遷臨山街的幾處老宅子,特別是一處明朝萬曆年間李百萬的老宅子。在這裏我就不詳細說了。
其次是臨山街的一些老住戶,故土難離,跟住了多年的老宅院有了感情,不願意離開。這是我們拆遷工作最大也是最難的問題。前段時間老百姓圍堵縣府討說法,不能不說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第三個問題就是拆遷補償款。這些年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和房產的不斷升值,縣城周圍的土地可以說是寸土寸金,我們年初出台的每畝地二十萬的標準,可以說已經完全和市場了脫節。目前臨山街那一片的土地價格已經增長到了接近四十萬,可以說整整翻了一番。這種情況下,臨山街的老百姓自然就不幹了,要增加補償款。他們提出來的條件是三十五萬,跟市場價還是有一定……”
馬文傑的話尚未說完,陳立東再次用指關節在桌子上敲的嘣嘣響,打斷了馬文傑的敘述,用嘲諷的口吻道:“馬副縣長,照你這麽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咱們這個老城改造工作幹脆別搞了,停下來算了?”停頓了一下馬上提高了嗓門道:“馬文傑同誌,我請你在陳述問題之前,先搞清楚一個問題,我們不是資本主義國家,土地為集體或國家所有,國家隨時有權利收回。我再問你,三十五萬的標準是誰定的?你馬副縣長嗎?我看你沒有這個權力吧。
你口口聲聲說什麽市場經濟,但是你別忘了,我們在尊重市場規律的同時,必要的情況下,還要運用好計劃經濟的調控杠杆。這也正式我們之所以優越於資本主義國家的根本所在。你連這一點都忘了,還談什麽市場。”
陳立東雖然已經用一個聲調,似乎顯得非常平靜,口氣卻越來越嚴厲了,繼續道:“我看要把這個老城改造工作搞下去,首先必須把你這位常務副縣長的問題給解決好。看來樊凡同誌把你換下來建議,也不是沒有道理!”
馬文傑大概是實在聽不下去了,義正言辭地不客氣道:“陳縣長,你說這話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如果你要是覺得我的工作有什麽問題的話,可以另請高明,不要拿樊書記說事。”說完站起來就要走。
一旁分管農業工作的副縣長劉誌新急忙將馬文傑按住了,勸解道:“老馬,有什麽話好好說嘛,大家都是為了工作,這又是何必呢?”隨即笑了笑道:“現在不是流行一句話嘛,叫吃好些,穿爛些,國家地事情看淡……”
“劉誌新!”陳學東一下子就火了,啪地在桌子上一拍而起,厲聲責備道:“什麽叫國家的事情看淡些,來你這個副縣長都這麽說,誰還來搞工作?我看你越來越不像話了。”隨即緩和了一下口氣,還是道:“是不是受到縣委那邊寧神仙的傳染了?啊?”
劉誌新平白無故挨了陳立東兩句說,也不勸解了,嘟囔了一句:“我也不過隨便說說,用得著動這麽大火氣嗎。”
馬文傑隨即站起來,甩手離去。縣府辦主任馬新華正要攆出去,卻被陳立東製止了道:“不要追了,馬副縣長一心為民嘛,我們這些人算個什麽東西。”一句話企圖把馬文傑給孤立起來。
其實馬文傑分析的原因,全部合情合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這就原小生再次納悶了起來。或許這裏麵又有什麽貓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