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慕雲亂小人作祟 上
要麵對現實,可現實又是什麽樣子呢?原小生甩手離開後,張慕雲一陣惱火後,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個鄉鎮黨組書記,具體地說應該是一個正直的鄉鎮黨組書記,要跟他這個縣委代書記一起麵對什麽樣的現實呢?
在政界幹了這麽多年,張慕雲自認為還算是一個比較務實的幹部,而一個鄉鎮黨組書記嘴裏所說的現實,卻讓他有些不敢去麵對。在他內心中甚至隱隱地覺得,這個國家,這個執政黨已經到了瀕臨崩塌的邊緣,貪汙腐敗、官商勾結、持槍淩弱幾乎是無處不在、無時不在。而究其根源,幾乎已經到了讓人不敢做進一步的分析的地步。
無形的關係網絡,就像是一隻巨大的黑手一樣操控著這個社會所有的一切,各個領域無一幸免。而官場已經變成了這個無形關係網絡的窩點。所有的遊戲規則,無論是潛在的,還明白的,在這裏都會被統統打破,真正的遊戲規則隻有一個,那就是遵循強權者的意誌和利益。
想象一下,這是多麽可怕的現實啊!誰敢去麵對,誰又能真正地去麵對?張慕雲自認為不行,同時認為跟他一樣處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沒有一個人能行。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要麽隨波逐流,要麽銷聲匿跡。而銷聲匿跡就意味著出局,出局便不再擁有這一梯次的權力,做一個跟普通人一樣,任人擺布的弱者。這樣雖然免受了良心之苦,卻實在讓他們有些不甘心,那就幹脆就選擇隨波逐流吧。起碼這樣還能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
——被人唾罵的走狗雖然名聲不好,但總比流浪街頭,任人欺辱要強的多吧。
然而良心的譴責,還是讓張慕雲不得安寧。他以五十歲開外的年齡,趕上最後一班車,走上縣委書記的位置,雖然跟他平時工作作風比較穩重老練有關,但也絕非是什麽偶然和機會,而是他用實實在在的二百萬元,從市政法委書記王光祿那裏交換來的。而他自己這麽多年來,在副職的位置上撐死也沒有積累下來這麽多的財富,有一百多萬是他從銀行裏,通過不正當途徑,轉手暗暗借貸來的。
他起初的想法,就是想用這借貸來的一百多萬元來實現自己的政治報複。然而當他真正走上這個位置的時候,他又開始膽怯了。他膽怯貸款給他錢的銀行行長,會突然反水,把他貸款的事情說出去,或者幫他貸款的人不守信用,用這件事情要挾與他。盡管他把這件事情做的非常幹淨利落,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但還是有些擔心。由此而還錢就成了他的一塊心病。他想盡快把這個窟窿補起來,以防有人趁虛而入。
要補上這個窟窿,就需要大量的鈔票,他不會生產鈔票,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幹部提拔來完成這件事情。當然他還算有些良知,對於縣裏重要部門領導的提拔,絕不會收禮。比如對警察局副局長馬萬裏的提拔,他就沒有收過馬萬裏一分錢。當然,憑他對馬萬裏的了解,也知道馬萬裏拿不出幾個錢送他。他還是在常委會上把馬萬裏提了出來。
他所能做手腳的就是一些不重要的部門和職位,比如灣子鄉政工書記。張鎖成來找他的時候給他拿了十萬元,意思是想要鄉長的職務。考慮到原小生的感受,他沒有答應。張鎖成隻好妥協到了政工書記。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擔心原小生那個死肘子會給他找麻煩,不過麵對那厚厚實實的十遝鈔票,他還是動心了。
如果換了別的鄉鎮黨組書記,張慕雲是不會跟他做任何商議的,直接任命也就完事了。張慕雲之所以如此忌諱原小生,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原小生的外公,那位已經九十多歲高齡的革命前輩。孫一民當縣委書記的時候,曾經三天兩頭往原小生的外公家跑,後來縣裏的頭頭腦腦都跟著跑,而且鬧出了跑去挨了罵,便高興的四處吹噓的笑話。他這個縣委副書記自然也少不了跑了兩次,也因此了解到,縣裏關於原小生外公的傳言,和當麵喝罵孫一民的事情,絕非子虛烏有。
那位已經九十多歲高齡,身板挺直,聲如洪鍾,像山東大漢一樣的老人,至今讓他記憶猶新。從原小生外公的身上,他真正體會到一個革命老前輩那種與生俱來的硬氣和正直。然而再硬氣、正直的老人都會護犢子。他要是把這位老爺子給惹毛了,估計也難免要落下和孫一民一樣的下場——一個電話就讓他心驚膽顫。
不管是先天遺傳,還是後天影響,從原小生的身上,張慕雲能夠真真切切地看到老爺子的影子。這個年輕人讓他實在是太頭疼了,他自認為已經做出了很大的讓步,這小子還是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甩手離去。
這是擺明了給自己這個縣委代書記難堪啊。連一個小小的鄉鎮黨組書記都敢給自己難堪,這要是傳出去了,讓自己今後還如何麵對下麵的幹部,還如何牧養一方百姓?即便你外公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如此不把老子放在眼裏吧。
張慕雲越想越生氣,謔地一聲站起來,快步走到辦公桌跟前,抓起電話就要給臨時組織組織部工作的謝維東打電話,讓謝維東把先把這原小生這小子停職再說。電話都提在手中裏,張慕雲又猶豫了。
要對付原小生並不難,甚至讓原小生卷鋪蓋滾蛋也不是辦不到。然而如果自己就這樣一氣之下,停了原小生的職,不說原小生的外公興師問罪,就是南振海等人責問起來,也沒辦法交代啊。
據此次由市、縣兩級紀委組成的調查組到灣子鄉調查的結果來看,原小生自從到了灣子鄉之後,從來沒有用鄉裏的錢來搞過大吃二喝等腐敗事情。更何況,灣子鄉在這小子的帶領下,半年多的時間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已經無可爭辯地成為全縣經濟發展一片死寂的亮點。要是這個時候把這小子給拿下來,灣子鄉老百姓也不會答應。萬一鬧僵起來,更是沒辦法收拾。
原小生在河灣縣的號召力,他可是親眼領略過的。給灣子鄉原政工書記龍彪開追悼會那天的情景,他至今曆曆在目。數百老百姓齊刷刷地跪在了龍彪靈前謝罪。而他非常清楚,老百姓那一跪,絕不能簡單地看成是給死去的龍彪謝罪。從另一個層麵來看,那一跪,無疑奠定了原小生在灣子鄉群眾中堅如磐石的基礎。
當時的灣子鄉是個什麽樣的情景,現在的灣子鄉又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景?嶄新寬闊的柏油路、漫山遍野的幹果林、處處開花的旅遊項目,這一切將意味著灣子鄉美好的未來,意味著灣子鄉老百姓要過上比縣城,甚至市裏老百姓都要好,都要富裕的日子。而這一切百分之八十的功勞,都要歸功於原小生這位河灣縣正冉冉升起的政治新秀。不管你是羨慕也好,妒忌也罷,都不得不承認,原小生給灣子鄉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現在如果有人想要動一動原小生,還真還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情。起碼灣子鄉八千百姓這一關,你恐怕就不好過得去。
將電話重新放回話機上,張慕雲重重地在辦公桌上擼了一拳,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就子這時,程海明見原小生走了,又跑了過來,輕輕推門而進,將半個腦袋伸了進來,身子卻還在門外,往裏看了一眼,意思是問張慕雲能不能進來。他次來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煽風點火。原小生此來的目的,他非常清楚,而他給張慕雲進了那麽多讒言之後,結果如何他也非常清楚。
因此他一方麵除了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測之外,另一方麵也是再給已經烈火焚身的張慕雲添一把柴禾,讓張慕雲的火燒的再旺一些,最好是能把張慕雲的心肝脾肺都燒爛燒化,燒的張慕雲失去理智,跟柴文山和南振海好好幹上一次,來個玉石俱焚,他也就好從中取便了。
然而,程海明腦袋剛伸進半個,張慕雲便厲聲嗬責道:“出去!”程海明冷不防備,嚇得連身子也跟著顫抖了一下,急忙唯唯關門退了出去。
剛把門關起來,程海明就嘿嘿冷笑了兩聲,自言自語地說道:“邪火不小,最好是再燒旺一些。”剛說完,迎麵就碰到縣府辦副主任尚平安。
尚平安還是以前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見了程海明急忙招呼道:“程主任,我說怎麽半天找不見你,弄了半天給大老板匯報工作去了啊。”說著就拉了程海明的胳膊往程海明的辦公室拉。
程海明最討厭尚平安這種不分場合地拉拉扯扯,板著臉將尚平安的手拿開了,一臉正色問道:“尚主任,有什麽事兒嗎?你不好好待在政府辦,跑到這邊幹什麽來了。”
尚平安邊走邊道:“你還不知道,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沒有重要的事情,哪兒敢打擾你老人家呢。走走走,咱們到你辦公室再說。”說著又去拉程海明的胳膊。
程海明心中雖厭煩異常,卻也不好給尚平安難堪,隻好快步往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