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清漪吃力地把黎子陽扶到秋明山別墅大門口時,蘇景天已經提著藥箱等候多時了。在電話裏黎子陽告訴他,自己受了點傷,他原本也沒怎麽在意,可一看到黎子陽渾身是血、臉色慘白的樣子,他一下子就笑不出來,大驚著扶住他們,“怎麽回事?!”
“先救人!”湛清漪的臉色同樣很難看,還流了滿臉的冷汗,衣服上也沾了不少血。現在情形這麽亂,三言兩語的也說不清楚,還是先救人要緊。
蘇景天不再多說,兩個人把黎子陽扶到床上去躺下,他拿剪刀剪開黎子陽身上的血衣,略略檢查了一下,立刻起身,“不行,黎總傷得太重,必須去醫院,恐怕還得輸血!”
什麽?!湛清漪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程滄海把子陽傷得這麽重嗎?那……他有幾條命也不夠賠的了。
“不……用,”黎子陽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卻還堅持著拒絕,“沒……那麽嚴重,景天,你幫我……止血就行……”
“不行!”蘇景天口氣堅持到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黎總,你現在情況很不好,如果不快點送醫院,血流多了你會死的!不用多說,快走!”他不由分說扶起黎子陽,背起人來就走。
“蘇、景天,你、你再不放下我,我、我跟你絕交---”黎子陽沒有力氣掙紮,隻好用言語恐嚇,隻是聲音太虛,像睡語。他不想去醫院,不然黎家人一定會知道,到時候黎子辰還不知道要拿這件事做什麽大文章呢。
還有,他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還有一點最重要的原因,恐怕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這話真比什麽都有震懾力,蘇景天立刻停下,近乎氣急敗壞地把黎子陽放回去,“好,既然你堅持,那你死了可別怪我!”他咬著牙生氣,末了又挫敗似的歎息一聲,“那去我的醫療室,總可以了吧?”
黎子陽低而急促地喘息著,點了點頭。
蘇景天的臉色稍微和緩了點,對始終慘白著臉不說話的湛清漪說一句“走”,兩個人又扶起黎子陽,重新出門上了車,往來路駛去。
還好,蘇景天的家離這邊真的不算遠,他的這間醫療室雖然小了點,但也備有一些簡單的醫療器械,他幫黎子陽的傷口消毒,然後縫了幾針,在這個過程中,黎子陽始終閉著眼睛,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但始終沒吭一聲―――他是不想湛清漪心裏越發難受吧?
等一切收拾停當,湛清漪打了水,用毛巾小心地把他身上的血跡大致擦了擦,折騰了大半天,他又累又痛,沉沉睡去。
“蘇醫生,黎總會不會有生命危險?”看著黎子陽慘白的臉,湛清漪幾乎要哭出來,卻倔強地咬著唇,不住抖著。
“暫時還不會,”蘇景天溫和地笑笑,過去洗幹淨手,“不過要看他接下來會不會有傷口感染、發燒之類的情況,如果有,一定要馬上送醫院,不能任由黎總胡來。”
湛清漪無言,點了點頭,蘇景天雖然年紀不大,卻給她一種很安心的感覺,他說黎子陽會沒事,她就一點都不擔心了。
看黎子陽睡得還算安穩,他兩個也不想吵到他,就一起到外麵的客廳裏去坐著。蘇景天明顯是有話要問,卻礙於什麽,沒有開口。
“你想知道黎總為什麽會受傷?”湛清漪看著茶幾上那個透明的水杯,冷靜地開口。
蘇景天有點兒意外,卻還是點了點頭,“如果你願意說的話。”
“……總之這次是我失職,我會給黎總一個交代,”湛清漪這樣回答,明顯就是不想解釋,她更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蘇醫生,上次黎總昏倒,一定不是第一次,對不對?他的身體是不是有什麽……黎總說過,讓我來問你。”
“他果然很信任你,”蘇景天有意無意看了她胸前的至尊紅鑽磁卡一眼,笑得頗有深意,“你說的對,黎總的確不是第一次昏倒,他患有一種很罕見的病,叫做‘美尼爾氏病’。”
美……什麽症?湛清漪愣神,茫然地看著他,上次她問,難怪蘇景天會那麽說,原來她真的沒聽說這個。
“這是一種沒有辦法根治的病,病情發作時,病人會有頭暈目眩、嘔吐等症狀,而且……總之那種感覺非常痛苦,還會引起很嚴重的病變,而且,是不可逆的。”蘇景天臉色有點兒發白,大概是想起黎子陽每次病發時的難受樣子,所以心裏不好受吧。
很嚴重的病變?湛清漪聽得目瞪口呆,心底更有隱隱的恐懼,“是……什麽樣的病變?”
“比如,”蘇景天白著臉笑笑,大概是為了緩解湛清漪心理上的壓力,“耳聾。”
耳……
湛清漪腦子裏“嗡”的一聲響,根本無法想像,依黎子陽那樣驕傲的人,如果要活在一個無聲的世界裏,天天麵對殘缺的自己,他會不會有勇氣活下去?“……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病嗎?那……要怎麽治?”
“我說了沒辦法根治,”蘇景天無奈地笑笑,搖了搖頭,“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根治這種病的藥,服用藥物隻是暫時緩解這種疾病發作時的痛苦,手術治療的適用範圍很小,而且效果也不理想,總之很麻煩。”
湛清漪沉默下去,依黎家的財勢,肯定是不惜重金替黎子陽尋醫問藥,可就算黎家再有錢,也有買不到的東西,這是沒辦法的事。
“那……黎總為什麽會得這種病,是遺傳嗎?”湛清漪有些煩躁地攏了攏頭發,突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黎子陽,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
蘇景天遲疑了一下,仿佛在考慮這個該不該說,“……對黎總來說,是因為壓力。”
壓力?“來自誰?”湛清漪眼睛亮了亮,多少有點兒明白了。
“什麽?”蘇景天抬頭看她,就著“麽“字的口型,伸舌頭舔了一下嘴唇,很可愛的樣子。說實話,他有點兒把握不好湛清漪說話的方式和脈絡,有種雲裏霧裏的感覺。
“你說的壓力啊,”湛清漪笑笑,努力想使自己放鬆一點,心裏不要那麽堵得慌,“如果我想得不錯,黎總會得這種病,是因為承受的壓力太大,可我看他平時處理起事情來,一向有條不紊,應該不至於……”
對了!一說到這裏,她倒是想起來,要說到給黎子陽壓力最大的人,一定是黎子辰無疑!那個天殺的副總,無時不無刻不在針對黎子陽,甚至會當麵罵他、甩他耳光,一點兄弟情份也不講。有這樣的混賬弟弟,黎子陽的心情還能好得了嗎?
“黎子辰?”她冷著臉笑,有種想把黎子辰踹到黃河裏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