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整夜都無法安心入睡的湛清漪幹脆早早就起來做飯,為補償黎子陽,她一口氣做了五六個菜,用兩個食盒裝好,打的趕到醫院時,太陽才剛剛升起來。她輕輕推開病房的門,清波仍舊閉著眼睛沉睡,黎子陽則歪著身子坐在椅子上,眯著眼睛,卻又因為不放心,不時睜開眼睛看看有什麽狀況,看來這一夜,他夠辛苦的。
“黎總。”一瞬間,湛清漪心裏被滿滿的感動和歉意所填滿,這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的很厲害,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大概沒想到會突然有人出聲,黎子陽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條件反射一樣地彈跳起來,等到看清楚是湛清漪,他長舒一口氣,接著就笑起來,“是你呀,清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清波醒了---”
這樣說好像也不對,如果是清波醒了,他應該高興才對,害的哪門子怕啊?
湛清漪含著眼淚笑,為掩飾窘態,她趕緊低下頭假裝收拾食盒,“我做了菜給你,看合不合胃口。”
“耶!”黎子陽孩子似的、小小聲地叫,飛快地洗了把手,跑到椅子上坐下,抓起筷子就吃,“唔----餓死我了……這個還行啦……嗯,這個還是有點鹹……是這樣,我口淡,吃東西喜歡吃清淡的……”
某人一邊吃,一邊挑三揀四,對湛清漪忙活了大半夜做出來的菜,隻給了中差評,一點都不念人家的辛苦!
一般來說,女方這麽耐心又細心地給男方做菜,就算難吃得要死,男方也應該滿含深情地說好吃吧?可這個黎子陽倒好,完全不按大眾戲碼上演,搞什麽嘛?
湛清漪徹底無語,站在他旁邊看著他邊嫌棄邊大塊朵頤,看來他是真餓了,吃得頭都不抬,到後來更是連話都沒有空說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他現在吃得很沒有形象,卻一點都不影響他的尊貴,“傲氣”這玩意兒就是這樣,是種在骨子裏的,丟也丟不掉。
“黎總。”湛清漪失神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抻量著開口,卻見黎子陽突然背對著她舉起了筷子,她一愣,下麵的話就給硬生重堵了回去。“啊?”
黎子陽咽下嘴裏的飯,這才回過頭來看她,“什麽黎總不黎總的,清漪,你昨天晚上可不是這麽叫我的,嗯?”
昨、昨天晚上?
湛清漪有點雲裏霧裏,仔細回憶了半天,才猛地想起來,昨天晚上她是一邊跟程滄海糾纏一邊跟黎子陽講電話的,那時候她好像是叫他“子陽”?
“騰”一下,她的臉紅到了耳根,慌亂地看向一邊,趕緊著解釋,“我、我那是、那是一不小心,叫、叫錯了,你、你別介意---”
“我很介意啊,”黎子陽怪笑著,拿紙巾擦了一下嘴,很優雅地站起來,“你還不知道吧,我這人呢,是典型的大事精明,小事也不糊塗,昨天晚上你叫人家那麽親熱,這會兒好意思把人家打回原形嗎?”
這話原本是好話,可他越說到後來,味兒越不對,等到他“哀怨”地說出“人家”兩個字來,那眼神,那語氣,活脫脫就是一個被湛清漪給“始亂終棄”的怨男!
呃----
湛清漪的臉紅到不能再紅,心也狂跳起來,黎子陽把話說成這樣,她想想又覺得好笑,可清波在那邊生死未卜,她哪裏還笑得出來。心裏掙紮了半天,說不出話來反駁的情況之下,她眼圈一紅,眼淚啪嗒一下,就落了下來。
該死的,怎麽又在黎子陽麵前哭了?她自己都說不上來是怎麽回事,自從認識黎子陽,她變得越來越軟弱,三年來所流的淚,還不如這陣子流的淚多。
“呀!”佳人一變臉,黎子陽立刻就慌了,臉上的笑也轉眼跑到爪哇國去,手足無措地站著,“你要不要哭給我看,我說的是事實而已,你這麽小氣的嗎,這種話都受不住?”
這人,人家哭都哭了,他先認個錯唄,還隻顧著表明立場,心腸要不要這麽硬?
“我沒事,”湛清漪趕緊擦淚,這淚卻是越擦越多,“我隻是、隻是覺得很抱歉,昨天晚上我---”
聽她提起昨天晚上,黎子陽隻是淡然一笑,他並沒打算究根問底,以免讓湛清漪更難受。誰料他還沒等說什麽,一眼瞥見床的清波動了動頭,他的心猛地一沉,脫口大叫,“清波要醒了!”
什麽?
湛清漪一呆,瞬間明白過他的話來,“唰”一下回過身,果然見清波又動了一下,眼球也在動,嘴裏發出細不可聞的呻吟聲來,真的要醒過來了。她激動得渾身都在抖,雙腿一軟就跪倒在床前,小心地叫,“清、清波?”
“唔……”清波無意識地應一聲,腦袋輕輕轉過來,又轉過去,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
“清波,你醒了嗎,清波!”湛清漪緊張得臉色發白,兩隻手死死摳住床沿,拚命壓抑著自己不尖叫出來,“清波,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是我,是姐姐在,你睜開眼睛啊……”
黎子陽看了一會,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拔腳就跑,“我去叫醫生!”
不多時,醫生和一名護士急匆匆地跑了來,客氣地請湛清漪和黎子陽先出去,他們要給清波做全身檢查。
病房門外,湛清漪焦急地踱來踱去,明明是夏天,她卻覺得從骨子裏往外冷,冷得她拚命抱緊自己,卻還是忍不住想要打哆嗦。
黎子陽看得很不忍心,過去按住她的肩,把她按坐在椅子上,“清漪,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心裏也兵荒馬亂的,很難受。清波就要醒過來了,他一定會沒事的,你這樣折磨自己做什麽?”
湛清漪被動地坐著,仰起臉來看他,嘴唇烏紫,“黎總,我、我很害怕,我怕清波他會有事……爸爸還不知道他出了事,我、我都不敢打電話回家,我---”
“都說了不要叫人家黎總,”黎子陽坐在她身邊,咬著嘴唇,斜著眼看她,“你是怕這裏的醫生護士不知道人家的身份嗎?”
還有哦,憑著他黎子陽的身份,這裏的女護士又那麽多,一人掐他一把,他也隻剩下副骨頭架子了。
“子陽!”湛清漪好氣又好笑地搗了他胸膛一拳,終於忍不住笑出來,“我現在心裏很不好受,你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真是奇怪,如果是別人在這種時候,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她一定會生氣,說不準還會一個巴掌打到對方臉上去。
可麵對黎子陽,她卻一點都氣不起來,相反還覺得心裏很踏實,有種被認可、被重視的感覺。我真不是個好姐姐,如果清波有什麽事,我不如也死了算了。她苦笑著搖頭,不知怎麽的就把臉埋在了黎子陽胸前。
“乖,你心疼清波,我知道,但你的身體一樣重要,你這樣,我會受不了……”黎子陽緊緊抱住她,漆黑的眸子裏滿是心疼,有晶瑩的東西在裏麵打轉,他卻抬高了下巴,不讓它落下來。
兩個人就這樣抱著,很長時間,一動不動,感受著彼此的溫暖和心跳,世界在他們眼中,突然變得很簡單,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