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能和枉死城的人說話,要不……永遠也回不來了。
這句話特別清晰地回想在福至的腦海中,而現在她竟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而現在再發現剛才的不和諧之處,也隻是惘然,因為剛才“專司”一直都在用反問的句式,而福至似乎前兩次都不小心地躲過去了,直接叫了真正的專司,如果話題的開頭指定了某個人,那麽這句話就是對那個人說的,所以前兩次,福至沒有中招,但是這個麵前的孩童太狡詐了,他懂得人類的語言技術,把握了人類的天性,不斷地問反問句,讓人理所應當的作答。
專司一下子掠了過來,手中麵具的絲帶還沒有停止飄動,他人已經站定,擋在福至麵前,“胖魂兒,發生什麽事了?”
福至雙手立即抓住專司的手掌,“專司大人,你有沒有辦法救救……”話未說完,福至雙眼空洞地看著前方,最後的音節咽進嘴裏,與此同時,專司也是一愣,全身如觸電般地想迅速躲開,卻沒有躲開成功。
因為福至這一下觸摸,專司過去的記憶宛如滔滔江水般湧進了福至的腦海中。
那是一個漫天大雪的夜晚,和福至遇到夜鬼那天差不多,隻不過那時還沒有高樓大廈,甚至是在古代,路邊是幾個小販都因為大雪而早早收攤,推著小車回家,巷子的拐角處有三兩個破衣爛衫的乞丐,他們隻穿著單衣,上麵還滿是劃破的口子,冷風一吹,那些破衣就擺動個不停,露出主人髒兮兮的手肘。
他們裹著單薄的草席,縮成一團,哆哆嗦嗦。
隻是這時,這寂靜的街道上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夾雜著少年變聲時期的偶爾渾濁。
“娘親,你要到這裏買什麽?太晚了我怕我們回不去。”
福至轉頭看去,那是一個中年女子穿著粗布棉衣,盼著簡單的發髻,帶著一個十四五歲年紀的少年,“再走一會兒。”
“有什麽東西在咱們那不能買,非要進城來這麽遠?”
那中年女子隻是急步地走,沒有搭理少年的心思。她們距離福至呆的地方越走越近,福至能很清楚地看到中年女子的肚子凸起,應該是已經懷孕四五個月以上的樣子。
驀地,中年女子突然停下,四處看看,呢喃著:“應該就是這兒了!”說完鬆開少年的手,“你在這等著,娘去去就回。”
少年聽話的點頭,蹲下身玩起雪來,福至這才看清少年的模樣,剛才少年指露了個側臉,現在全部麵貌清晰地展露在福至麵前,福至可以肯定,他就是專司,雖然那個時候比現在要還嫩些。
中年女子看著專司玩雪,眼神裏竟然流露出不舍,眼角濕了濕,她迅速回頭,穿過一個小巷,福至覺得奇怪也跟了過去。
隻見女子在穿過小巷後與一個中年男子相遇,然後又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迅速跑到中年男子的懷裏,“孩兒他爹,我舍不得啊!”
“那也沒辦法!”中年男子歎了口氣,“今年莊稼收成不好,交完糧食我們自己都養不活,還有你肚子裏的孩子,還有老大!這老二自小跟咱們不親,丟了他也不能怪咱們。”
他懷中的女子又抽泣了片刻,中年男子又安慰道:“咱們不是打聽好了,說靖王爺今晚回府,這是必經之路,被靖王爺收了去,總比跟著咱們吃苦受罪好!”
等於這就是丟孩子啊!
福至聽了半天才聽明白,感情專司是被人丟了的!
福至鄙視了一下這對夫婦,轉身朝著剛才站的方向走去,她自己清楚這是在別人的回憶裏。
少年還在那玩雪,雙手凍得紅通通的,不過好歹,就算棉襖再破,也還是有點作用,總不會凍死。
就在福至感歎的時候,那邊那幾個乞丐裹著草席,蠢蠢欲動。
他們一直注視著專司這邊,像是盯著獵物一般,就像最初自己到枉死城時,那些老家夥們盯著福至看的眼神極其相似。
時間一點點過去,等到少年都已經覺得不耐煩之時,他回頭,嚐試著喊了一聲:“娘親。”
周圍隻有他的回聲而無人應。
那幾個乞丐緩緩起身朝這邊走來,輕咳幾聲讓少年嚇了一跳。少年隻是看了他們一眼,而後就繼續四下用眼神掃著,尋找自己的母親。
“母親!您在哪?”
“她不會回來了!她把你丟了!”
其中一個乞丐抽抽鼻子,然後雙手互相搓著,衝著少年嚷嚷一嗓子,而後又衝著身旁的人擠擠眼,他們幾個就將少年包圍在了中間,中年的少年有些驚恐,想往後退,無奈後背已經被一雙髒手抓住。
“把他穿的小棉襖扒下來!媽的,這天太冷了!給咱們暖和一下也好!”
“你們……不要……”
一圈打到少年的鼻子上,鮮血順著下巴滴在棉襖上,少年已經暈頭轉向,他這個年紀雖算不上幼年,也確實還是被父母護著的年紀,他驚恐地又喊了兩聲“娘親”,可是回來的隻是乞丐的叫罵聲,“你娘不要你了!”
“別讓他叫喚!”另一個乞丐嗬斥道,緊接著在少年身後的乞丐捂住少年的嘴,另一個乞丐一拳打在少年的肚子上,隻聽得一聲“唔”地痛苦單音,少年便軟了下去。
沒過一會兒,那幾個乞丐把少年的衣服扒光隻剩下裏衣,裏衣上血跡斑斑,露出的手肘腳踝全都是淤青,他深吸一口氣猛咳出來,翻了個身,全身冰冷刺骨,看著那幾個人把小幾號的棉衣穿上,嘴裏還對另一個同伴叫罵著:“怕什麽怕,這明早要是有官差來查,就說又凍死一個乞丐!這種天氣凍死的乞丐不是有的是嘛!”
福至連忙跑過去查看少年,少年的嘴角冒著涔涔鮮血,他看著遠去的幾個乞丐,爬起來想去找他們,可是他爬不起來,連動一下都痛的直抽冷氣。
福至伸手去扶他,可是福至隻是重溫一下過去的記憶而已,就算伸手他也摸不到。
驀地,少年掙紮著用手肘一點點蹭著雪地,雙腳已經凍得青紫,卻還是往雪裏插,供著身子往前爬去。
“你要去哪裏?”
福至忘記了自己說話他根本聽不見,還是不停地問:“你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