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最後一節課,已經是下午五點,天氣陰沉沉,雷聲滾滾,灰色的天空不斷湧現出一波又一波的閃電,照亮翻滾的黑雲。
現在已是八月中旬了,早已立秋,所以說這場雨下的一點也不早,福至雙手托著腦袋,前幾日自己很幸運很平安地度過了每年最可怕的日子,那就是陰曆的鬼節,沒有向往常一樣半夜不敢入睡,抱著小屋屋,開始還心驚膽戰,可是沒一會兒就睡熟,等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早上。
“福至,下雨了,趁著雨小,先去我宿舍坐一會兒吧?”
福至掏出手機看了看表,正是下午五點零五分,夜晚的龍香就算是自己喊破了天,求完了所有神仙,說完了所有好話,他也不會來送傘的,他隻會說一句“淋著回來死得了啊”這樣的話。
不過這天氣也真是的,中午的時候明明還豔陽高照,照的人都有種被蒸熟的感覺,這晚上就開始大雷。
“走吧,先去你宿舍呆一會兒,等雨小了我就回去。”
兩人從教學樓出來,雷聲漸大,於是寧箏帶著福至走後操場,想從那裏穿過去直接插到宿舍樓,可是天不作美,到了後操場的時候,雨點落下,福至本來想衝過去的,被寧箏拉住,“別走了,在這避會兒雨。”
剛說完,這雨就好像應聲似的,“嘩嘩”地下起來,福至和寧箏連忙躲在雜貨房的屋簷下避雨,就這樣,兩人還都濕了腳趾。
這立秋已過,天暗下來的時間就不像夏天那麽早了,加上陣陣雷雨,天空一直昏沉沉的,徘徊在黑與灰之間。
“對了,聽說,我寢室的那個叫何蕾的女生就是從這摔斷了腿的,她也一直嚷著這裏有人上吊什麽的……”寧箏仰頭看看昏暗的天,“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大露天的地方,哪裏有放繩子的地方啊!”
“有啊,人要是想死,怎麽都可以死的。”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福至和寧箏一驚,同時回頭,放眼望去,整個後操場都沒有人,聲音是哪來的?
福至又向自己的左方看了看,與女生宿舍通連的道路上也沒有人,因為大家不是找地方避雨,就是帶傘是食堂吃飯。
“我也是在避雨呢!”
聲音漸進,聲音是從後方傳來,原來在雜貨房後麵的房簷底下還躲著一個人,他染著亞麻色的頭發,穿著黑色男款皮靴,靴子很長,一直到他的膝蓋;福至就這樣很不禮貌地打量人家,他的上身穿著白色的襯衫,袖口處微敞開,帶著花邊。
明明是熱天,幹什麽穿著這樣的衣服啊!難道是大學話劇社的成員?
福至不是住校生,平時也是兩點一線的從家到學校來回跑,對於學校的成員,其實並不熟悉。
“哇,大帥哥啊!”寧箏用手從後麵擠擠福至,進而低語道:“和龍香想必,有過之而不無不及啊,不差呢!”
福至推開寧箏的手,心中卻不這麽想,他是長得很好,可是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卻是異常的怪,要說哪裏怪呢?一時間也說不出來。
“我看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不如我們進去坐坐吧。哦,我還沒自我介紹……”他伸出手,“我是材料係四班的鄭閱川,今年大三。”
寧箏也伸出手,搶在福至的前麵,“我們是生物工程係的,我叫寧箏,她叫李福至。”然後寧箏四處打量起周圍,“進去?進哪裏去啊?”
鄭閱川眯起一隻眼睛,表現的十分活潑,亞麻色的發梢隨著他肩膀的輕微動作而顫動,“你們別看雜貨房上了鎖,但我有鑰匙的啦,我向學校提出勤工儉學,每周給雜貨房打掃,能扣除書本費。”鄭閱川說著從口袋裏掏出鑰匙,將那把陳舊的鎖打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雜貨房裏麵並沒有福至想的髒亂,有一把椅子和七個羅在一起,差不多到膝蓋那麽高的小凳子,還有就是雜貨房該有的那些掃帚和拖布,以及學校暫時處理不了的廢舊家具。
福至和寧箏走進去,寧箏用手抹了一把椅子上的灰,便坐了上去,其實椅子上沒有灰。
鄭閱川又從疊在一起的七個小凳子上拿下來一個給福至坐,自己卻站著。
“鄭閱川,你自己怎麽不坐?光站著,你看我們要和你說話,還要仰著頭。”
寧箏問出了福至的疑惑,因為福至也想問問他為什麽不坐,這有七個板凳,自己坐著一個,還有六個,並不缺乏啊。
“那都是別人的東西,我不坐的。”
別人的東西?
福至越來越奇怪,也許他說的話都很連貫,可能是因為他給人和平和,很好接觸的樣子,可是福至卻覺得怪異,從剛開始他從後麵走過來時就覺得怪異,他並不是帶來神秘感,而是那種偽和感,就像現在,他說“那都是別人的東西,我不坐的”這句話一樣。
還是偽和感。
寧箏很喜歡和帥哥搭訕,就像第一次看見龍香一樣,說個不停,從大學食堂的飯菜如何如何不好,到宿舍裏應該按個空調什麽的。
福至則聽著外麵“嘩啦”地雨聲,審視著雜貨房。
雜貨房的房頂上有一根橫鐵,從左端直接插入右端,福至見過這種橫鐵,好像是為了托住暖氣管而做的,這種東西很結實,好像承重能高達七八百斤。
福至的視線突然落在鄭閱川的身上,然後福至又仰頭看看橫鐵,這感覺更奇怪了,橫鐵就在鄭閱川的頭頂上方,而且鄭閱川的左右兩邊都有很大空隙,他為什麽要一直站在那個地方呢?
寧箏是個好動的女孩兒,身體靈巧輕盈,說話喜歡手舞足蹈,所以她一高興起來,就會比劃著說,還會看見什麽說什麽,一會兒指指那邊,一會兒又會指指這邊,鄭閱川為什麽一直在不停地轉頭,即使姿勢很費力,也不願意怎麽挪動。
“你……不累嗎?這樣來回動脖子。”福至難得插上一句話。
他笑笑,笑的春光燦爛,“我脖子很靈活的,而且……這個地方是我的,別的地方都是別人的。”
都是別人的?又是這句話。
福至的頭腦不是很靈活,所以她除了偽和感,什麽都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