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凝,今年十四歲,不上學,住在離杜家村不遠的張家別墅中,和小叔叔相依為命。
我還記得,很久以前,在我才剛剛懂事的時候,,我家很有錢,我有一個疼愛我的爺爺,有做生意的爸媽,有愛漂亮的二姑和很爽朗的三叔,當然也還有這一輩子最疼愛我的小叔叔,我們家三代同堂,其樂融融。
我本不和爺爺他們住在一起,我和父母住在城裏,出了門可以坐車,交通很方便,每年爺爺過生日時,我們都會去看他。
不知道是我三歲的時候還是四歲的時候,小叔叔偷偷一個人把我拉到角落,告訴我以後不要再來張家別墅,或者來的話要少說話,我,隻要和小叔叔說話就夠了。
小叔叔叫喚的時候,我千萬不要好奇,千萬不要上前。
有什麽東西無故地被打碎,我不要去管,要躲的遠遠的。
我是很聽話的,尤其是小叔叔的話,因為小叔叔很了不起,幼兒園的課後作業,小叔叔都會給我講明白,即使上課不聽也沒有關係,小叔叔的身上很香,我最喜歡倚在小叔叔叔的懷裏睡午覺。
後來,沒過多久,我們家開始連續的死人,先是二姑,她總喊脖子痛後背痛,我在的時候就讓我幫她捏捏,那個時候小叔叔就會衝出來抱走我。
二姑的死相我沒有看到,小叔叔捂著我的眼睛不讓我看,聽父母說,死的很奇怪,四肢和脖頭都折到後背,是被活生生卡死的,仿佛被一條線拉住怎麽也鬆不開一般,在我聽來,好像烏龜翻殼一樣。
沒過一個月的功夫,三叔開始古怪,啊!那時候正是幼兒園中班放暑假的日子,我在張家別墅避暑,其實我也很怕的,但是父母都要處理二姑的身後事,又不放心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裏,所以我才膽戰心驚的來這裏,不過還好,晚上被小叔叔哄著睡,我就不怕了。
三叔總是在我半夜上廁所的時候出來,在二樓走廊上左右徘徊,嘴裏念叨著:“二姐,二姐,你出差回來啦!”
那個時候我還小,很奇怪,二姑不是死了嗎?
我問小叔叔,小叔叔說,那不是我三叔。
三叔的死相很可怕,那是我這輩子唯一見過的一次死人,三叔的頭在菜板上,雙手在餃子餡的碗裏,雙腳吊在掛臘肉的繩子上,至於身子我沒有看見,但那時候我已經嚇得大哭,爺爺看後一下子昏倒在地。
兩個月內,二姑和三叔都死了,我的父母更忙,又要安慰爺爺,又要處理三叔的身後事。
這個時候小叔叔就問我,“如果爸爸媽媽也死去了,你會傷心嗎?”
什麽叫傷心?那時候我才三四歲,我說,隻要小叔叔不死就好了。
不久我的父母就在張家別墅的花園裏取車的時候,被車反複的碾壓而死,我的小叔叔依然捂著我的雙眼,可是透過指縫,我看到那輛車根本無人駕駛,怎麽會動呢?好奇怪啊。
最後死的是我爺爺,他好怪,拿著一把刀,先把自己左手的指頭切掉,在用嘴叼著刀把自己右手的指頭切掉,當然這些畫麵我都沒看到,那個時候我很乖,在和小叔叔下象棋,是傭人尖叫著跑過來喊道的。
一年之內,我們家隻剩下我和小叔叔兩人了,那些傭人都紛紛拿了些值錢的東西逃走,索性還好,有一位老管家,已經七十多歲,他不住在這,但每周會給我們送一星期的吃食,就放在離張家別墅十米的地方,我去撿就可以。
這樣就可以不用餓肚子。
這樣已經十年,我漸漸懂得那些事情,可是懂得了,也沒有眼淚,悲傷這種東西,一旦在該來的時候不來,過了期就沒有感覺了。
哎呀,中午了,你看你看,上午我都閑的沒事開始回憶了呢,該和小叔叔吃午飯了。
我拿了昨天剛得到的食物到小叔叔的房間裏,我的小叔叔一如既往的幹淨,穿著幹淨的寬鬆灰白衣衫,身上有淡淡的清香,洗的白淨的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
嗯……想一想,我的小叔叔今年也才26歲,隻比我大十二歲,可是小叔叔懂得好多,教我數學和一些知識,說以後長大了要嫁人的話,不能表現的太悍婦,要知書達理才好。
“凝兒,在看什麽?快點吃飯。”
小叔叔說著用筷子敲敲我的碗,我朝他吐吐舌頭。
寫日記的時候反複回憶小叔叔曾經說過的話,“凝兒要嫁個好男人呀,嗯……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我可不希望你受苦。”
真是的,怎麽可能會嫁人嘛,小叔叔到現在還在幻想著我美好的未來嗎?
這是不可能的了,因為……
你瞧,那個穿紅嫁衣的女人又在對我笑了……
是的,不知從何時起,我竟然能看到角落裏站著一個穿紅嫁衣的女人。
直到現在我才能理解我的小叔叔所受的苦難,十年,不,也許更久遠,我的叔叔一直活在這樣的恐怖之中,他不僅要麵對女鬼,還要麵對二姑三叔以及爸爸媽媽他們的死相,就三叔那當初的死相,我用了五年的時間才忘得掉,可是小叔叔呢?
他每天都要和女鬼對抗,要保護我,他要受多大的苦楚啊!
對了,十年前,有個姐姐來我家做客,給了我一件血衣,女鬼似乎很怕那個,隻要我帶在身邊,她就隻能在遠處看著我,看著我……就那樣,用怨恨的眼神看著我。
她還要看著我多久?十年,二十年,還是一直到我死去?
我累了,不知道小叔叔有沒有累,很久以前,我跟小叔叔說,我們搬出去吧,搬到城裏去,小叔叔那時候就會摸摸我的頭說,傻孩子,我們已經與這個世界脫軌了,搬到城裏,你知道你有多久沒去城裏了嗎?十年了,你知道他們吃什麽用什麽,交流什麽嗎?而我,從生下來就沒出去過,出去了,我們也不知道怎麽活。
也是呢!我突然有個任性的想法,要不今天就截止這個悲慘的命運吧!
好吧!就這麽決定,我提筆在日記本上繼續書寫著:
今天天氣很好,中午的飯很好吃,哦對了,今天是我在張家別墅生活的最後一天了!或許有一天張家別墅會被拆遷處收走,會有人到這裏說說建築麵積,會有人把這裏騰空,如果有人能翻到我寫的日記,那麽你一定要打開最後一頁……
我甩了甩快沒水的筆,又寫道:打開最後一頁的那個人,是男性嗎?長得帥嗎?我很想嫁給你,很想讓小叔叔看到他想看到的,那期盼了很久很久的願望,就是……我快樂的生活。
可惜……你看到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死去很久了吧……
我在末尾寫上日期:2xxx年6月8日
寫完我就跑到陽台,將手中那一件沾血的衣衫向下扔去,看著它慢慢落地,慢慢的,像人生所受到的折磨那般……慢慢的。
呀!她來了,她朝著我走過來了,帶著猙獰的笑,手指摸上了我的臉,粗糙。
隻是這時,我從餘光中看到我的小叔叔,焦急的往這邊跑。
他說:凝兒,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