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持續到晚飯後才結束,在此之前,福至的耳朵一直受著叨擾,那種突如其來的聲音就像再坐過山車一樣,剛才還覺得最高點離著自己很遠,下一刻就已經通過最高點突然下落。
不過好在聲音是真的消失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寧箏這丫頭非要和福至一間,龍香睡在她們的隔壁。
熄了燈,寧箏卻轉過身來,說:“對不起。”
福至疑惑,立即心裏盤算,寧箏你這丫頭不會又找著什麽好活自己獨吞了吧,明明不差錢,還跟我這“貧下中農”的窮人搶工作,可是福至還沒開始抱怨,就聽寧箏又道:“我……晚飯的時候,聽到了震響,但是……你問我的時候,我跟你說了謊。”
呃!
“也就是……”
“其實表叔他們也聽得見的,隻是表叔對待子女很嚴格,尤其是這件事上;十幾年前表嬸很入迷唱戲,尤其是那種穿著大紅嫁衣的戲段,她特別愛唱,生完表叔的最後一個兒子後,得了產後抑鬱症,那時候就用唱戲排解,每天晚飯前都要唱上一兩段,剛開始時隻是學學樣子,後來竟真的買了大紅嫁衣,她說一穿上就會特別入戲,唱的聲調,字正腔圓。”
寧箏坐了起來,伸手拍了一下脖子,“這荒郊的蚊子就是比城市裏的厲害,我去拿蚊香。”
寧箏下床,摸索著找到打火機點了蚊香,那如同黑暗中一點眼睛的火星就一下一下眨著,看上去好別扭。
“後來突然有一天,表嬸唱的興起,大家都沒太在意,哪知道表嬸一下子縱身躍下,從三樓的窗戶跳了出去,頭朝下,活活摔死了。沒過不久,表叔的小兒子就變得怪異起來,動不動就打碎東西,再然後……就是今天晚飯這樣,不停地在樓上用力跳,那聲音……嘖嘖,聽的讓人發毛,可是表叔也不能把親兒子送精神病院去不是!所以表叔……就當做聽不見,也讓大家當做……聽不見。”
我的媽呀!福至嚇得全身起雞皮疙瘩,這地方死過人啊,還有一個精神失常的傻子,這麽恐怖!
福至起身,抓著寧箏的衣領,“我說你這丫頭,怎麽沒事想讓我享受享受大別墅的風情呢,原來是你自己害怕,拉我當墊背的!”
福至一激動,一張大臉皺成麻花,五官全擠在一起,那臉上因為吃多了而上火長出的痘痘正傲然挺立。
“淡定!這都是小時候發生的事兒了,我本以為十幾年過去了,表叔家該變化了,哪知道……”
“哎,算了算了,還是早點睡吧。”
福至剛躺下,寧箏又道:“這蚊子真毒,咬的我好癢,咱們帶沒帶花露水?”
福至嘟著一張小嘴,心道,事情還真多。
“沒帶,不過進來時好像看到二樓樓梯口的裝飾吧台上有,要不我去看看?反正離咱們的臥室不遠。”
寧箏點頭,福至就穿著拖鞋,拉開門,二樓走廊昏暗的光線照進屋子,照的福至臉有些發黃,而不遠處拐角的吧台上確實立著一瓶花露水,於是福至走出去,走了兩步,聽到另一旁臥室裏傳來的聲音。
“奇怪,怎麽感覺有點悶。”
福至轉過頭瞄了一眼,那臥室門開著,裏麵溢出淡粉色的光暈,聽剛才說話的聲音,好像是表叔的二女兒。
呃!一個三十歲的老處女,臥室的燈光竟然是她這種年紀都不會用的粉色,想想全身就發麻。
“哎呀,感覺好悶啊,背有點痛……”
聽上去像是在喃喃自語,隻不過這夜深人靜的,她還開著臥室的門,福至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真的好悶……”
福至一直偷聽,然後自己悄悄地接下去,“要不要我給你吹吹風啊!嗬嗬!”這話是福至捂著嘴巴用極其細小的聲音說的,就算是接下茬了吧,現在才剛六月初,哪裏悶了,真是奇怪,有錢人家的女兒啊,就是愛沒事找事。
“我也很悶啊,給我吹吹風吧,要用嘴哦!”福至的身後傳來尖細的聲音。
嚇!
福至立即轉身,看到龍香捏著鼻子,那一雙倒吊的貓眼在夜裏發出琥珀色的光,福至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非人類的動物都會在夜間眼冒金光,
龍香繼續捏著鼻子發出尖細的聲音,“刷過牙沒?”
“去!說我還不如說說你自己,燒刀魚的味道怎樣?”福至也壓低嗓子。
“當然不錯,好東西大家分享嘛!”說完龍香突然欺身而上,這次他的嘴毫無意外地吻上了福至的雙唇,冰涼的雙唇柔軟滑嫩,但是!
那該死的燒刀魚味道!
福至瞪大雙眼,想要用著殺人的眼神把龍香嚇回去,可是龍香非但不怕,還微閉雙眼,十分享受地加深了這個吻,就在這時,福至正準備掙紮之時,感覺四周有濃烈的胭脂味兒,特別刺鼻,心想,難道是龍香身上發出的。
等等!重點不是這個,我快不能呼吸了!
“刺啦”
“嘶……你這蠢貨!”龍香猛地起身,一隻手扶上自己的脖頸,那白皙的脖頸一下子就映出三道血痕,但是卻又不能發出太大動靜,隻好隱忍著不發出聲音,看的福至一下子心情大好,以前隻有他捉弄自己的份兒,現在自己也終於捉弄他了!
“是,是你先……”
龍香咬牙,但是想了一下又立即眯起那倒吊的貓眼,五指帶著脖頸上的血痕伸到自己的麵前,用舌尖舔著,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雙眼斜視著看著福至,姿勢優雅又傲慢。
“切,快回去睡覺去,要不有你哭的!”
龍香轉身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寧箏見福至這麽半天沒回來便出來看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結果反而撞到了心情不爽的龍香。
隻見龍香站定,低聲道:“蠢人!你走路不看的啊!”
嚇得寧箏連連道歉,龍香咬牙切齒地回頭瞪了一眼福至,便進到房間內。
由於剛才寧箏被冷不丁的一嚇,所以出口聲音有點大,“他發病了?”
“腦子裏麵全是燒刀魚!”
這時,一直開著臥室門的二表姐聽見了動靜,走出來看看,福至和寧箏都有些抱歉地微笑一下,說:“有蚊子,我們拿點花露水。”
二表姐點點頭,“沒事,我正好覺得有點悶,後背有點酸痛,我下去拿點膏藥貼一貼。”她說著朝福至和寧箏走來,然後與福至和寧箏擦肩而過,走了幾步準備拐彎朝著一樓走去。
福至看著寧箏有點愣,於是拍了一下寧箏的頭,“走啦,回去睡覺!看什麽呢?”
隻見寧箏臉色慘白,伸出顫抖的手指著二表姐的後背,“她……她……”
“她怎麽……”福至也轉頭去看,隻見二表姐的後背是刺目的紅,並不是血,而是那種發亮的紅色,一件亮紅色的戲服嫁衣就僅僅貼在二表姐的身後,筆直、硬挺,那上麵是金色的花紋,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輕微的光亮。
那整個感覺相當的奇怪、詭異,因為二表姐仍然穿著睡衣,從正麵看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而那件嫁衣就貼在她的背後,隨著她的步伐,紅色裙邊劃過大理石的台階,帶著濃烈的胭脂味兒。
二表姐走到樓下時,福至隱約還能聽到,她喃喃自語:“好悶啊,後背也有點痛……奇怪,今天沒幹什麽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