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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人習慣把老祖宗掛在嘴邊,習慣於把老祖宗留下的東西提升到政治的高度。比如中醫,比如南京大屠殺。
幾個南京政府官員訪日時候發生的事件,已經充分說明了這個問題,他們對倭人質疑的話語無從應對,落了個一衣帶水,友好鄰邦的結局。
中醫,也是這樣。
梅川酷頭侃侃而談,話說在世衛組織認證通過的五種中成藥組方中,屬於倭人提供的,就有四種。
如果另外一種是國人的,多少還算有些麵子,可惜的是,那唯一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韓人的,而不是漢人的。
倭人在中醫藥現代化的研究中,已經先邁出了一步。
而不是像某個代表發言的時候說的那樣,中醫在現代化建設中的應用,恰恰相反,卻是現代化研究在中醫學中的應用。
國人,真的慢了一步。
正治,終究還是政客們研究的,而不是中醫。
“這倭人哪旮旯裏冒出來的,讓他下來,別再那裏滿嘴跑飛機!”
“這不是踢場子來了麽?”
“讓他滾。”
梅川酷頭地道正宗的日語通過實時翻譯裝置,轉化成漢語刺激著在場所有中醫的耳鼓。而在場中醫們的叫罵聲,梅川酷頭卻聽而不聞。
他不懂這些中國人,這些中醫中的佼佼者,究竟在和自己辯論什麽。在他自己的心目中,自己隻是陳述事實。而且這事實,一直就是事實,沒有什麽值得辯論的餘地。
“悲哀呀。說不過人家,罵人的水準卻是一套一套的。”張東庭冷眼旁觀,對蕭小天說道。
蕭小天在沉思,或者叫反思。
請這兩個倭人來的目的,蕭小天剛剛已經是聽蔣鍾政說起過的。且不說他用了多少心思才能把這兩個倭人連哄帶騙的騙到這裏充當反麵教材,單看下麵那嘰嘰喳喳的中醫們怒氣衝衝的樣子,蔣鍾政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六七成。
化悲憤為力量,化怒氣值為大殺招。
遊戲中可以這樣,現實中就有些,不現實了。
在下麵罵人的多,站出來反擊的少。孫大成臉紅脖子粗的看著梅川酷頭,這倭人的理論出乎他的設想之外,驚然無言以對。
場麵幾乎有些失控。
高登強揉揉太陽穴,站起身來雙手虛按:“各位,梅川先生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我們首先對梅川先生的到來表示感謝……”
“這老頭是誰?”
“據說是衛生部的副部長。”
“這不是漢奸麽?”
“……”
“諸位激動的心情,我可以理解。”高登強緩緩的說道。“哪一位願意站出來,當麵辯論一番梅川先生?”
台下一片寂靜。
“沒有!你們沒有!”高登強突然抬高了聲調說道。“我一直在傾聽你們的談話,直到我無法傾聽。”
“你們可以說我是漢奸,可以叫罵梅川先生,但我同樣可以表示不承認你們的指責,因為你們隻是在空談,空談懂麽?!”
“如果你們覺得自己有道理,覺得自己不是在空談,那好,請來主席台前,闡述你的理由,我依然願意做一個傾聽者。”
“現在這樣子,吵吵鬧鬧,我,鄙視你們。”
高登強的目光緩緩掃過,在他的目光下,一眾中醫卻都低下頭去,沒有人敢於和他對視。
這就是中醫,慘淡的中醫。
“我去看看。”蕭小天起身說道。
他知道,這一切的準備,都是在為自己造勢。
中醫的前景是光明的,這是蕭小天一貫堅持的。
雖然現在,中醫就是一隻趴在玻璃窗上的蒼蠅,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沒有的。
衝出一條道路,就是蕭小天現在要做的事情。
一拳轟爛玻璃窗。不僅僅是中醫麵對的玻璃窗,還有中醫與中醫之間那層薄薄的隔膜。
在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中,蕭小天站在主席台前,拍拍愣神的孫大成的肩膀:“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孫大成似乎受到蕭小天的催眠一般,捏著還沒有講完的講稿,落寞的身影,顯得有些憔悴。
“你有多少根肋骨?”蕭小天第二句話,卻是對梅川酷頭說的。
胖翻譯在護城河裏灌了一肚子河水,卻端正了自己的位置,連忙把話翻譯過去。
梅川渾身一個機靈,雙臂抱在胸前。講道理不怕華夏中醫,但這蕭小天蕭桑,難道他要剃掉我的一根肋骨不成?
“別緊張,我不會剃掉你的肋骨,就算剃了,我也造不出一個女人來。”
“當達爾文沒有證明人是猴子進化來的時候,西方人都認為夏娃是亞當的一根肋骨,就像華夏人是女媧甩出來的泥巴一樣。”
“當哥白尼被燒死的時候,人們那太陽圍著地球轉的當代科技已經有了一絲鬆動。”
“當胖子瘦子小男孩落在廣島長崎之前,人類的戰鬥還是飛機大炮。”
“科技,本身就是進展的,科學,也不是完美無缺的。”
“同樣,用科技證明中醫,僅僅是中醫發展的路上的一個枝杈,並不能代表中醫的全部。甚至,現代科技證明不了的,就一定是不正確的麽?”
“或許,這是科技不夠發達的悲哀。我們,已經走入了一個誤區,幾乎要走火入魔的誤區。”
這個理論蕭小天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出來了,隻是現在這東西已經在他腦海裏慢慢成形,對於中醫,蕭小天已經有了屬於他自己的見解。
“這人又是哪兒冒出來的?”
“充當大瓣蒜。”
“也不是啊,他說的也蠻有道理的。”
“我知道他想說什麽了。這小夥子,不錯。”高登強喃喃自語著。
“請問大家,醫學的目的,終極目的,是什麽?”蕭小天抬高了聲音說道。
“是考據麽?”蕭小天笑眯眯的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麵向梅川酷頭。
梅川竟然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沒人說,我來說。”蕭小天已經掌握了場上的主動權:“都不是。醫學的目的,是治病救人,是緩解病人的痛苦。”
“考據也好,現代科技研究也罷,目的都不能離開這個前提。離開了這個前提,醫學,將不再是醫學。”
“西醫與中醫之間,也沒有必然的矛盾,所有的矛盾,都是人為的。”
“我們需要做的,就是衝破這人為的因素。”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蕭小天的話,多多少少都引起了在場中醫的共鳴。
隨著高登強掌聲的響起,一個,兩個,三個,更多的人開始為蕭小天鼓掌。
醫學的目的是治病救人。多麽簡單的幾個字,卻糾結了幾千年。
“原本我也準備了演講的題目,原本我這場演講是與孫大成老師大賭的結果,但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放棄我準備的演講題目,今天,我要說點實實在在的話。”
“原本我的目的,是成為一代名醫。”
在座的中醫都靜靜的聽著,沒有人駁斥蕭小天這近乎狂妄的囂張。
一代名醫與一方名醫不一樣,在座的大多已經達到了一方名醫的水準,但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會成為一代名醫。
但蕭小天卻用了“原本”這樣的字眼,難道說,他還有更高的追求不成?
比一代名醫更高一步,會是什麽狀態?
眾人想都不敢想,又何談駁斥?
“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就算我,在做的諸位,已經是一代名醫了,我們能救助的患者,又能有幾個?麵對華夏國十五億的人口,又能占據多大的比例?”
“隻要我們每個人都去做了,這個比例會越來越大。”終於有人忍不住站出來,回應蕭小天的話。
“是的。但是如果我們能夠在救治患者的同時,帶起更多的像在座的諸位一樣的名醫來,我們的目標,會實現的更快更早。”
“我放棄了醫院的工作來到東江醫學院,也是這樣一個目的。剛剛孫大成老師的話,給了我很大的提示,我要說,隻要肯努力,中醫是可以複製的,諸位成功之路的坎坷,是可以完全避免的!”
“讓我們放棄成見,放棄流派的隔閡,我想,中醫發揚光大,將不再隻是空談。”
“我願意從我自己試驗開始,複製出一批成功的中醫來。在場的也許有我們學校的學生,隻要你願意,都可以在我的班級上,得到我不遺餘力的指點。”
“我原先是個西醫。”蕭小天自爆其短:“我的中醫就是速成的。”
蕭小天在不暴露八妹存在的前提下,盡可能的吸引學習中醫的興趣。
如果把八妹的家庭醫生培養體係成功的克隆出來,當每一個華夏人都是自己身體的醫生的時候,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這雖然有難度,可以說有很大的難度,但蕭小天還是願意試一試。
努力地不遺餘力的試一試。
“配合他,他需要什麽,全力配合他。”高登強覺得自己的頭不是那麽痛了,輕聲的叮囑身邊的隨從人員。
東江市、黑北省的兩級衛生部門領導,都感受到了高登強對這個年輕的不像話的中醫的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