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決

第二十三章 殤隕

這是一個隱秘的山洞，坐落在密林深處，遠離城市，遠離喧囂，潔白的月光照射下來，給周圍的樹木鍍上了一層清麗的銀色。

　　“嗯.....”

　　山洞中央，林蕭眼睛緊閉，睫毛忽然顫動了一下，輕輕哼了一聲。

　　他的手指在顫動，身體的直覺慢慢回歸，一種劇烈的刺痛從四肢百骸傳遞到腦海，像是針紮一般，差點讓他再次暈了過去。

　　深吸了口氣，林蕭終於清醒了些，昏迷前的畫麵一點一點在腦海中閃過，恍如一夢。

　　熾烈的神光縱橫蒼穹，遮蓋了天日，六翼天使三對潔白的翅膀綻放出一道道流光，龐大的力量淨化一切，毀滅一切，轟碎了四聖器領域，將三天碑和紫宵神劍都衝擊的四處翻飛，遠遠的墜落出去。

　　林蕭想起了自己正處在那洶湧的神光中間，緊握死亡之刃，用自己的全身力量揮出了最後一刀，像是整個身體都被掏空了，所有的力量都匯聚在那一刀上麵，他看到血紅的刀光洞穿了時空，將六翼天使的三隻羽翼斬落。

　　而後就是鋪天蓋地，彌漫整個視線的神光衝來，他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很平靜，但就在他以為自己即將死去的時候一個身影忽然從他的身後閃現，化為了黑色的流光，在熾烈神芒洞穿他的前一刻擋在了他的麵前。

　　血液在飛濺，布滿了瞳孔，還有那黑色的如絲一般的頭發，飛揚漫天，精致的容顏漸漸在他的麵前清晰。

　　“索菲亞。”林蕭忽然一個激靈，針紮著想要站起來，但動了動卻又再次摔倒了下去，觸手處溫軟濕潤，有些特別的感覺。

　　腦海中有道靈光閃過，嚇了他一跳，連忙強撐起身子，看向身下。

　　烏黑如絲的頭發，精致嫵媚的容貌，纖細勻稱的身子，索菲亞就躺在他的身邊，眼睛緊閉，一大團鮮血浸濕了她的衣衫，從胸口一直蔓延到地麵上，流淌成了淺淺的水漬。

　　林蕭忽然覺得眼睛有些濕潤，在最後一刻就是這個魔女忽然擋在了自己的身前，那足以滅殺極限強者的神光全都轟擊在如此嬌柔的身子上，血光洶湧。

　　他感覺身體有些顫抖，眼睛裏有濕潤的東西流出，咬著嘴唇，顫抖著俯下身，觸手處仍舊還有濕潤的鮮血緩緩流淌。

　　心裏是心酸還是悲傷，又或者夾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在這一刻林蕭忽然感覺到了平靜，周圍空空洞洞，沒有黑盟，地獄冥宮，也沒有爭鬥，一切都變成了黑白的顏色，很純淨。

　　扶起索菲亞，他發現在索菲亞的胸前赫然有著一個大洞，前後透亮，連胸肺都破碎了大半，隻有點滴微弱的氣息在流轉，近乎湮滅。

　　“你.....”林蕭張了張嘴，卻哽咽了，不知道說什麽好。

　　將索菲亞扶起，他嚐試著將涅槃決衍化出的生之力注入她的身體中，幫她修複創傷，翠綠色的能量流淌而過，沿著經脈骨骼，最後全都匯聚到了她的胸口，點滴血肉在綠光的包裹下蠕動，竟然真的在蛻變，滋生。

　　“嗯.....”索菲亞忽然動了一下，皺著眉頭半睜著眼睛，虛弱的喘息，半響才說出一句話來：“林蕭....”

　　僅僅兩個字，但此刻落在林蕭心中卻似有著不可承受之重，那是生命。

　　“你什麽都不要說，聽我把話說完好嗎？”索菲亞虛弱的低語，沒說一個字氣息便微弱幾分，蒼白的臉色依舊美麗，有著純淨的天真。

　　她緩了一緩，許久才道：“我從小就生活在地獄冥宮，那裏沒有星辰，沒有陽光，我總覺得我自己的內心都是黑白的，不是生就是死。”

　　“咳咳....”她忽然咳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噴著鮮血，一點點殷紅灑落在林蕭身上，像是不可抹去的印記。

　　“我什麽都不說，我聽你說，聽你一直說。”林蕭溫柔的說道，讓索菲亞靠在懷裏，那淋漓的鮮血從指間一直流淌過心底。

　　“從小到大，我都是魔女，誰都不敢忤逆我，誰都得在我的腳下卑躬屈膝，阿諛奉承,原本我覺得這就是我的快樂。”索菲亞眼睛漸漸灰暗，身體越發的冰冷，綠光閃爍的生之力還在她的身體中流淌，但效果卻越來越差。

　　她掙紮了一下，忽然睜開了眼睛，純淨天真的盯著林蕭，道：“吻我。”

　　在這一刻，林蕭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倔強，看到了羞澀，看到了天真爛漫的溫情，還有回光返照的意味。

　　他不知道如何拒絕，隻是下意識的低下頭，貼上了那兩片蒼白的嘴唇。

　　“咳....”

　　索菲亞眼睛裏流出了淚水，又哭又笑，鮮血咳出來，流淌進了林蕭嘴裏，她摟住林蕭的脖子，用最後的力氣說道:“隻有你敢欺負我，也隻有你才讓我感受到了不一樣的人生，感受到了世界上那些明亮的色彩，我在最後一刻愛上你，也將在最後一刻與你訣別.....”

　　虛弱的聲音戛然而止，那雙天真純淨的眸子還在林蕭麵前，有著幸福和不舍。

　　山洞中有些昏暗，點滴銀白色的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林蕭黯然的抱著索菲亞，感受到溫熱的體溫漸漸冷卻，同時冷卻的還有臉上的淚痕。

　　整整一夜，林蕭就這樣抱著索菲亞冰冷的身體沉默著，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愛，但卻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心裏的刺痛，和悵然若失。

　　最後，他將索菲亞的屍體火化，所有的骨灰都灑進了河流，隨著河流走便天涯海角，走遍山花爛漫，色彩繽紛。

　　林蕭運轉秘法，召喚會三天碑和紫宵神劍，並且在索菲亞死去的那個山洞尋到了死亡之刃，血紅色的死亡之刃依舊鋒利，刻進了他的心底。

　　刷！

　　駕馭著三天碑，林蕭麵色平靜的衝上高天，向著雅典飛去，隻是在不經意將眼神總會遊離在手中的死亡之刃上麵，默默地歎息。

　　當他出現在雅典的時候，幾乎在第一時間各種監控設備就將他鎖定，毀滅大半個雅典神殿，同六翼天使大戰的狂人竟然安然無恙的回來了，這不得不讓人吃驚。

　　很多人都在暗自揣測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麽，但無論結果如何林蕭回來了，而雅典神殿卻近乎毀滅，這是不爭的事實，誰勝誰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是震動世界的狂人，誰想要動他都得思量思量。

　　感受到天碑的氣息，雲馨一下子跳了起來，眼睛裏湛湛的放光，喜道:“林蕭回來了。”

　　冷月臉色蒼白，無聲的掉下了眼淚，王大壯第一個衝天而起，召喚出了十八層冥府衝向遠空，在數千米的天空中他遠遠地就看到了林蕭和三天碑。

　　刷！

　　星兒也衝上了高天，同他一起飛向林蕭，兩人圍繞在林蕭身邊，激動不已。

　　“你這混蛋這幾天都到哪兒去了？害得我們瞎擔心。”星兒怒道，一拳頭就要打過去，但卻被王大壯拉住了，用眼睛向他示意。

　　星兒神情一愣，訕訕的收回了手，也發現了林蕭的神色古怪。

　　回到幾人住的酒店，林蕭淡淡的說了兩句就回到了房間，獨自一個人沉默著，讓一群人麵麵相覷。

　　“他怎麽了？不會是受傷了吧？”星兒疑惑的問道。

　　“嗯，是腦子壞了。”伊雪不樂的哼道，說完拉起伊倩，嘟著嘴埋怨:“我姐這幾天擔心的一直都不敢睡，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了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真是氣人。”

　　“林蕭情緒有些不對，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王大壯皺著眉頭，沉吟道：“我看到他的時候就觀察過，受的都是輕傷，但情緒很不對，說不清楚。”

　　大家都不說話了，氣氛一下子有些沉重，伊倩眼睛通紅，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走到冷月身邊，低聲道：“你進去看看他吧。”

　　“嗯。”冷月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輕輕的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林蕭一愣愣的對著窗戶，眼睛空洞，像是座雕塑一樣。

　　冷月注意到他的手上緊緊的握著死亡之刃，忽然想到了什麽，輕輕的從身後靠在林蕭身上，道：“索菲亞她....”

　　“她走了，不是地獄冥宮，而是真實的地獄。”

　　“什麽？”冷月一驚，溫柔的拉著林蕭的手，道：“你和他....”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從來不會固執的去詢問，隻是讓林蕭自己來傾訴，說出他心裏的難過，不想說的她也 不會勉強。

　　林蕭微微一笑，握著死亡之刃的手臂鬆了鬆，而後抱住冷月，將頭靠在她的肩上，將幾天來的事情詳細的敘述了一遍，直到說完才呼出口氣，感覺心裏輕鬆了很多。

　　雅典神殿，黃道十二宮，銀甲武士，還有最後的六翼天使，冷月能夠體會到林蕭的感覺，溫柔的撫摸過他的臉頰，給他最單純的溫暖。

　　許久，林蕭終於笑了出來，將紫宵神劍祭出，遞到冷月手中，道：“以後我就用死亡之刃吧，紫宵神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