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軟軟地倒進一個寬大的懷抱,安宜甚至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人一下子就扯掉了。她幾乎是本能地睜開,卻因為外麵射進的陽光太過刺眼,她嚶嚀了一聲,猛地又閉上眼睛。
賴祁俊拿掉了塞在她嘴裏的東西,她像是完全沒了力氣,就那樣安靜地靠在他的身上。
“宜兒……”他心疼地叫著她的名字。
而安宜卻在那一刻,又稍稍撐起了些許意識,感覺有人去解把她捆綁住的繩子,她卻獨獨因為那句“宜兒”,心跳不止。
是歐澤嗎?
忍不住哭嗚咽地哭起來,一定是歐澤啊,是歐澤來救她了。她真是傻,什麽還會聽到賴祁俊的聲音呢?他是她的什麽人,憑什麽來救她?
是歐澤,是歐澤。
手上的繩索解開了,被緊緊地捆綁了那麽久,手腕處已經是青紫的痕跡,賴祁俊的眉頭一皺,見她的手緩緩摸索過來,拉住了自己的衣角。那力氣不大,竟叫賴祁俊一陣動容。
將她腳上的繩子也解開了,他才小心握住她的手,低喚著她:“宜兒……”
很溫柔的聲音啊,安宜心裏笑了,嘴角也笑了,被他握著的感覺也好溫暖。眼睛好累,她睜不開,想睡覺。可是渾身的難受像是都不見了,她靠在他懷裏,淺淺地笑:“我知道你會來救我的,我就知道。歐澤,我好怕……”
前一句還叫賴祁俊心神一蕩,後麵一句“歐澤”仿佛是將一盆徹骨的冷水從他的頭頂直接澆下來,把他滿腔的釋然全部衝走。
再看她,卻見懷中的人早已經昏厥過去。
他這才怒不可遏起來,咬著牙叫:“喂!孫宜安你給我睜大眼睛看看清楚我是誰?孫宜安你這個傻女人!喂——”站了起來,將她一並給拉起來,她卻是真的昏過去了,身子也變得綿軟,站不住又倒下去。
“喂——”本能地撐住她的身子,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臉上,賴祁俊的眉頭猛地皺起,好燙啊!她居然發燒了!
該死的!
心底咒罵著,他一把將安宜抱了起來,朝車子那邊衝出去。
小心地將她放在後座上,她的小手卻突然攥住了他的衣角,賴祁俊一怔,聽她又小聲說:“歐澤,對不起……”
他不想聽她滿口的“歐澤”,用力扯下她的手,狠狠地甩上車門就坐進了駕駛室裏。油門一踩,車子飛速朝市區開去。
後座上的人,時不時會胡亂說著什麽。
不過都是一些斷斷續續的話,賴祁俊隻聽得她說“不要走”“陽陽是個好孩子”雲雲的,他豎起了耳朵,一句有關他的話也沒有,心裏很生氣,油門踩得更用力了。其實,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生氣什麽。
…………
歐公館。
陽陽起床的時候見歐澤也不在,揉著眼睛下了樓,看見陳管家一臉的焦急,他還不懂,隻問:“爹地去哪裏了?”
陳管家看見院子裏歐澤的車子都不見了,又發現他的床鋪都是冰冷的,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天亮再走的。不過對著陽陽他也不好說,隻哄著他:“少爺有事去公司了,一會兒,有人送小少爺去上學。”
聞言,陽陽聽話地點頭。他長這麽大,也還是第一次爹地和媽咪都不在身邊呢,雖然有點不適應,不過他沒有說出來。上學的孩子都是大人了,在心裏這麽對自己說。
送了陽陽出門,陳管家忙給歐澤打了電話,那邊的電話一直在響,就是沒有人接聽。他很著急,又轉而打給冷非競,一樣的沒人接。五十多歲的管家,一下子像是更蒼老了一樣。
……
盛澤醫院。
賴祁俊抱著安宜衝進去,一邊大叫著:“醫生!護士!救人啊!”
馬上有醫生和護士迎出來,推車也一起推出來了,催著賴祁俊將人放上去。賴祁俊大口喘著氣,退後一步靠在身後的牆上,呆呆地看著那推車越來越遠。他驀地,竟自嘲地笑起來,他賴祁俊什麽時候也淪落到這種田地了?拚命地救她回來,抱著她,自己累個半死,結果那該死的女人心裏口裏念叨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先生,請讓一下。”
後麵,傳來護士的聲音,他回頭,睨了她一眼。那護士一眼就認出賴祁俊來了,臉色猛地一紅,忙低頭說了句“對不起”,慌慌張張地推著一堆的醫藥用品從他身邊而過。
有些煩躁地開了兩顆扣子,他還是大口喘著氣,突然像是想起什麽,衝上去拉住要走的護士:“那個被推進手術室的病人現在怎麽樣?”
護士愣了愣,才問:“冷主任親自主刀的那個?”
他還不習慣有人喊冷非競“冷主任”,一怔之下才點頭。護士的神情有些黯淡,低聲說:“還是手術室裏,沒出來呢。”
一句話,叫賴祁俊徹底怔住了,鬆開了抓著護士的手,遲疑了下,朝手術室走去。那邊的等果然還亮著,他突然想起淩晨的時候,他把他送進醫院的樣子,心裏竟無端地開始緊張起來。
安宜因為是又累又餓,又受了驚嚇發燒,醫生檢查過後,輸了液,讓護士將她推去病房。因為是賴祁俊送來的人,他們也不敢具體去問她的身份。
兩個小護士聚在一起,望著床上的女人嘰嘰喳喳說著話:
“聽說是賴總一路將她抱進醫院的呢!”
“我也聽說了啊,你說是不是他女朋友啊?”
“嗬,她女朋友可是很多,不過也每一個能讓他這樣緊張的。”
“啊……不會是他想要結婚的對象吧?”
“天哪,你不要亂說啊。這個女人,我看也就姿色平平,有什麽厲害的呀?”
……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轉身的時候,看見站在病房門口的賴祁俊,嚇得她們趕緊將話咽下去。賴祁俊走到病床前坐下,看著安宜蒼白的臉,他低低一歎。
人也找到了,原本就沒他什麽事了,他應該走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想這樣坐著,就這樣看著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被人推開,露出冷非競憔悴不堪的臉。賴祁俊隻覺得心頭一顫,不自覺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