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子後排的座椅上,林辰暮微閉雙目養神,心裏卻是琢磨著老爺子剛才的一席話。是繼續留在高新區,一步步將自己的理想變為現實;還是如蘇家所願,風風光光、皆大歡喜的去商務部擔任副司長,這確實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如果光是從升遷的角度來說,去商務部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不光是職務上憑空升一級,實現了從處級幹部到廳級幹部的突破,別看就這麽小小的一步,對於許多人來說,卻可能窮極一生都無法達到。
而且在中央部委的任職經曆,對於林辰暮以後的仕途發展,也是大有裨益的。更難能可貴的是,身居政治中樞,視野及所接觸到的高度和廣度,都不是地方所能媲及的。而經營出的強大的關係網絡和人脈,也能為日後主政一方打下堅實的基礎。
在商務部混幾年資曆,然後在老爺子的運作之下,去某地級市任一屆市長,而後一步一步升遷,升到市委書記或副省級幹部後,再進中央鍍金,幾年之後再下地方,可能就是一省的封疆大吏了。不論是楊衛國,還是傅澤平,走的都是這麽一條路,也可以說是最有效和便捷的一條寬廣大道。
林辰暮很清楚老爺子的想法,也知道這條所謂的捷徑,可自己在武溪的宏偉藍圖才剛剛鋪開,就這樣放棄了,他又深感可惜。來武溪雖然不過大半年,可在他心目中,卻真是將高新區當作是了自己的孩子一般,殫思竭慮、耗盡心血。他很擔心自己離開後,蘇昌誌還不知道會如何折騰?
當然,他也知道自己不該有這種狹隘的思想。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也隻是在任期間兢兢業業做好自己的工作,為廣大人民謀福利,卻沒有哪個官員真能一輩子待在一個地方的。都要舍不得放手,就真成軍閥了。
林辰暮正在琢磨其中的利害關係,手機卻響了起來。
司機陳師傅就連忙將車內的音樂聲關小聲。
林辰暮這次來首都,使用的還是武溪駐京辦的那輛奧迪車,司機也還是原來那個給他開過車的陳師傅。
隨著林辰暮身世的曝光,武溪駐京辦,不論汪嘉寧還是吳文娟,對林辰暮那更是恭恭敬敬的,殷勤地恨不得親自來給林辰暮當司機了。林辰暮乘坐的飛機才剛抵達首都機場,他們就已經帶著車在那裏等候著了,如此高規格的待遇,恐怕就連武溪的許多市領導都享受不到。
林辰暮也覺得在首都有輛車方便一點,因此,對此倒也沒有拒絕。而這個陳師傅,也極願意給林辰暮開車,上次給林辰暮開車的經曆,那可是讓他興奮了許久,每每談起,別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
拿起手機來一看,是一個比較陌生的號碼,而且顯示就是首都本地的。林辰暮不由就有些驚疑,他的手機號碼首都這裏知道的人並不多,會是誰打過來的呢?
接起來一聽,是一個男子的聲音,聲音有些陌生,卻又透著小心:“請問,是林公子嗎?”那架勢,就生怕聲音大了會惹林辰暮不高興似的。
“林公子?”林辰暮不由就啞然失笑,似乎長這麽大,還第一次有人這樣稱呼自己。不過他還是客氣地說道:“我是林辰暮,請問是哪位?”
“林公子,你好啊。我是國興的何瑋峰啊。”男子像是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一般,畢恭畢敬地說道:“前兩天實在是怠慢了,我今天在潮皇閣訂了位子,不知道林公子能否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嗬嗬,何總客氣了,沒什麽怠慢不怠慢的。你們的顧慮我完全能夠理解,這生意不成仁義在嘛,相信以後還會有合作的機會。”林辰暮就淡淡的說道。
他這倒不是擺譜端架子,而是真沒往心裏去。雖然他對國興集團臨時變卦的行為有些反感,可因為合作不成就遷怒於別人,這種事他實在是做不出來。
可這話聽在何瑋峰的耳裏,卻就變了個味兒,心頭不由就咯噔一下,還以為林辰暮還因為前兩天的事懷恨在心,就連忙說道:“林公子,是這樣的。對於和您們高新區的合作,我們國興一直都很重視的。上次因為各方麵的原因,沒能合作成功,我們深感遺憾。這兩天,經過董事會的緊接磋商,計劃投資17個億在高新區投資建成一個亞洲最大規模的玻璃廠,不知道林公子是否方便,我這就來和您詳細匯報一下具體的情況?”
“17個億?玻璃廠?”林辰暮沉吟片刻說道:“何總,非常感謝國興集團對我們高新區的青睞和信任。我也非常希望能就此和你們進行商談,不過我明天就要回武溪了,今天手上的事情也比較多,所以……”
“沒關係,要是林公子實在沒有時間的話,我這邊立馬準備飛往武溪的機票,我們去了武溪之後再詳談。”不等林辰暮說完,何瑋峰就連忙賠笑著說道,生怕林辰暮拒絕似的。
也難怪他著急,董事長去求見薑老爺子,卻連大門都沒進到就灰頭土臉的回來了,回來之後,臉色一直很難看。而消息傳出去後,先是工商的上門來查賬,隨即稅務、消防等一係列部門,就像是約好了似的,一個接一個的,以前稱兄道弟的,現在卻是一臉公事公辦、水火不浸的架勢,赫然忘了當初在酒桌上是怎樣的一副嘴臉。
到了這個時候,何瑋峰才真切感受到,得罪了林辰暮,得罪了薑家,真是一個天大的錯誤。他更清楚,這還僅僅隻是開始。許多人都還在看風向,看事態的進展,如果國興集團再沒有任何有效的措施去化解和薑家的矛盾,那緊接著的恐怕就沒那麽簡單了。這世界上,錦上添花的多,落井下石的更多。
國興集團,之所以能夠在大陸搞得風生水起,除了何瑞元的魄力和睿智之外,和高層的關係也是其中極其重要的一個原因。而一旦喪失了這個優勢,國興集團很快就會麵臨著各方麵的巨大壓力,甚至有可能被逐出大陸市場。
這些年,國外生意不好做,國興集團的發展重心也逐漸向大陸轉移,到目前為止,大陸市場就占據了整個國興集團一半還要強的地位。這也是為什麽何瑞元如此緊張和慎重的原因之一。一旦大陸市場出現了問題,那毫不客氣的說,國興集團破產都有可能。
在薑老門口吃了閉門羹之後,何瑞元也想過其他辦法,走過其他路子,可一聽事關薑老,所有人都避之不及,還有人給他出主意,解鈴還須係鈴人,事情既然是因林辰暮而起,那最好也從林辰暮這裏著手。
因此,也才會有何瑋峰的這個電話。
“那行吧,到時候我在武溪恭候你們大駕。”林辰暮就說道。不論他最終是否會離開武溪,有人去高新區投資,他都是舉雙手讚成的。
又賠笑說了幾句客套話,何瑋峰才放下電話,就仿佛放下了心頭壓著的一塊兒沉甸甸的石頭一般,重重呼了一口氣。
雖然沒能約到林辰暮,懸著的心總是放不下,可總算林辰暮還沒有將路堵死,也就是還有談的空間。何瑋峰相信,隻要有足夠的代價,什麽事都不成問題。林辰暮不是喜歡政績嗎?那就投其所好,送給你大大的政績。一個玻璃廠如果還不行,何瑋峰還有足夠分量的籌碼,那就是光伏產業園。
國興集團有一個高達數十億的光伏產業計劃,原本是準備放在長洲的,不過現在看樣子,放在高新區也可以,雖然在運輸成本上會高出不少,可隻要能平息這場風波,再大的代價都值。作為生意人,何瑋峰不怕林辰暮漫天叫價,漫天叫價,可以就地還價嘛,價格都是談出來的,怕隻怕林辰暮根本就不給談的機會。
“董事長,已經給林辰暮打電話了,他很忙,沒時間赴約,不過他也說了,歡迎我們過兩天去武溪麵談。”何瑋峰就第一時間給何瑞元打電話匯報情況,說話的時候,遣詞用句盡量的進行斟酌,免得刺激到何瑞元了。
何瑞元一直沒說話,等何瑋峰詳細匯報完後,才心力交瘁地說道:“瑋峰啊,這件事你就好好跟一下,務必讓林辰暮滿意了。這幾天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事情不得到妥善解決,後患無窮。人家年少輕狂,端點架子也是應該的,要有什麽委屈,你可一定要以大局為重啊。”
“董事長請放心,不惜一切代價,我一定會讓這件事情得到最妥善的解決。”何瑋峰就信誓旦旦的說道。在大陸打理生意那麽多年,他對於這些公子哥巨大的破壞力是早就深有體會。許多公子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你要不如他意了,什麽花樣都能給你整出來。
“嗯,要有什麽問題的話,及時給我打電話,如果必要的話,我親自去武溪。”隱隱中,何瑞元似乎覺得,自己走錯了一步棋,而棋局上,一步錯步步錯,想要挽回,往往就會花上更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