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暮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在原本就屬於他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而蘇昌誌讓出位子後,台上根本就沒有多餘的位子了,其他人也像是沒見到似的,都穩穩坐著,目無斜視,沒一個給他讓位的。他在那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神色極為尷尬。
林辰暮卻是沒有理會他,威嚴的目光掃視了一圈,視線所及之處,所有人都不禁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去,沒幾個敢直視他的目光。在林辰暮被雙規的這兩天裏,他們幾乎每一個人心裏都動搖過,否則,在高新區根基頗深的唐凝又何至於被蘇昌誌逼得連氣都喘不過來?
隻有羅建文幾乎把腰弓成一隻大龍蝦,點頭哈腰的,臉上也擠出謙卑的笑容,衝著林辰暮一個勁討好的笑,就好像這樣林辰暮就不會找他麻煩似的。
“這幾天我不在,辛苦大家了。”林辰暮說話的語氣很平常,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有點漫不經心,也看不出喜怒哀樂,但眼睛的餘光卻是不由在唐凝臉上瞟了一眼。
唐凝一聽這話險些落下淚來。這兩天她真是擔驚受怕,殫思竭慮,都快要撐不下去了,總算是熬到林辰暮安然無恙回來了,聽到這句話,她覺得自己什麽都值了。
林辰暮繼續沉聲說道:“這兩天想必大家也聽到了有關我的不少傳言,什麽被雙規了,被處分了,甚至是回不來了,嗬嗬,滿天飛吧?”
“不錯,我的確是被省紀委雙規了,可經過上級部門的嚴格核查,已經查清楚所有的事情根本就是子虛烏有,而是有人蓄意陷害。上級部門已經對此事進行追查,我相信,那些動歪腦筋的魍魎小人些終是難逃法網的。”
羅建文心裏咯噔一下,隻覺得小腹一緊,要不是使勁夾住,怕是立刻就要尿了褲子。或許是做賊心虛的緣故,他總覺得林辰暮這最後一句特地加重了語氣的話是對自己說的。
心慌意亂之下,羅建文抬起頭飛快地看了林辰暮一眼,隻見林辰暮那雙犀利的目光似乎也看著自己,雖然竭力克製住內心的慌張,可他那張胖胖的圓臉還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也不禁微微發顫。
而其他人卻是不禁看了蘇昌誌一眼。
蘇昌誌氣得直想罵娘,麻痹的,又不是自己幹的,自己充其量就是想撿過便宜,都看自己幹什麽?不過心裏卻也有些嘀咕,這種幾乎是泰山壓頂的淩厲攻勢都能讓林辰暮給翻盤了,讓他不得不對林辰暮的能耐進行重新的評判。
“這位是中紀委的孫處長,這次一起過來,除了要向大家澄清我被雙規的事情之外,還有公務要辦。孫處長,你請吧。”林辰暮淡淡地說道。
眾人一聽,臉上都露出了豁然開朗的表情。難怪林辰暮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原來是楊書記在首都發力,搬出了中紀委的人。省紀委再牛,還牛得過中紀委嗎?
可看著那位孫處長不苟言笑的表情,不由又覺得有些不自在。估計官員幹部能在中紀委幹部麵前神情自若的,還真沒幾個。
孫處長就上前一步,對眾人說道:“西陘省紀委副書記苗輝,紀檢組組長萬旭山及其組員7人,因嚴重違反紀律,目前已被停職接受調查,並正在調查其他相關涉案人員。這次我們要嚴查到底,任何人都不得姑息……”
眾人一聽就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省紀委苗副書記,那是多麽牛逼哄哄的人物啊,說停職就被停職了,而且看樣子中紀委還沒有要收手的架勢,不知道要牽扯進多少人,看來這次楊書記的反擊實在是來得太犀利了。
好些人不由就開始慶幸,所幸自己左右搖擺不定的,還沒有站在林書記的對立麵,要不然啊,還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另外,據我們得到的消息,高新區也有人員牽扯其中,有重大的違法違紀行為,因此,我們今天要請他回去協助調查。大家可聽好了,是協助調查,而不是雙規。我們紀委辦案是有極為嚴格的程序的,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不能隨隨便便雙規幹部。”
蘇昌誌一聽臉都白了,難道說林辰暮做的這麽絕,剛出來也要把自己弄進去嗎?話說得倒是輕巧,不是雙規而是協助調查,可被他們弄進去了要想怎麽收拾還不是由著他們?雖然自己家世不俗,可好漢不吃眼前虧,真要被弄進去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就算事後被家裏弄出來這虧也吃大了,顏麵更是掃地,以後還怎麽在高新區立足?
在座的人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都生怕孫處長說的那個人就是自己。誰知道林辰暮這次出來心裏麵是怎麽想的?真要借此機會把自己給整下去換上他的人,也是正常不過的事。
許多人就眼巴巴地看著林辰暮,想從他臉上看出點端倪來。可林辰暮卻是極為從容地端著茶杯喝茶,就好像和這件事沒有半點關係。
孫處長頓了一下,目光在眾人臉上逡巡了一下,才又抑揚頓挫地說道:“高新區招商局的羅建文來了沒有?”
聲音不大,卻像是一聲驚雷炸響在羅建文耳邊,他不由就是一哆嗦,當時就感覺眼前一黑,心道完了完了。沒想到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林辰暮剛一回來就拿自己來祭刀,這讓他不知道是該覺得倒黴還是幸運。
拿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嘴角抽搐半天,才勉強擠出個笑容:“我,我就是羅建文……”臉色極為難看,眼睛也直往蘇昌誌看去,滿眼都是乞憐的神色。
這個時候能救他的,也隻有蘇昌誌了。
豈料蘇昌誌卻別過臉去。他又何嚐不知道,林辰暮此舉就是在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可眼下林辰暮占盡優勢,他實在沒有必要去和林辰暮硬碰硬。
實際上,因為家族從小的耳融目染,蘇昌誌對權術還是頗有一些研究的。這次到武溪來,他更是時刻銘記著老爸傳授給他的四句箴言:善窺探、敢爭奪、會應付、能揣摩。既要在謀權、用權、固權、奉上、馭下這五大環節上下功夫,更要懂得在關鍵的時刻學會抉擇和取舍。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有最大限度保全了自己,才能徐徐圖之。沒了羅建文,還會有其他的王建文、陳建文之類的。官場裏鑽營苟且之人還少嗎?
“羅建文同誌,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孫處長麵無表情地說道,說罷一揮手,身後那名一臉嚴肅的男子就走上前來,鐵鉗般的大手就鉗住羅建文的胳膊,半拖半拽地將他拖拽了出去。
羅建文失魂落魄的,就像是沒了魂的木偶一般任由男子帶著往外走,等經過蘇昌誌身邊的時候,他卻突然像是發瘋了似的,掙脫了男子的控製,一把撲上去死死抱住蘇昌誌的大腿,鼻涕眼淚齊流,嚎道:“蘇主任,你救救我啊,所有的一切我都是按照你吩咐做的,你可不能過河拆橋,見死不救啊。”
蘇昌誌氣得是渾身顫抖,麻痹的,這時候老子惟恐自己摘不清呢,你說這話不是要把老子也拖下水嗎?何況,在林辰暮這件事情上,他真是覺得委屈,雖然他做夢都想有朝一日把林辰暮給弄下去,可這次卻真和他無關。
“羅建文,你別胡說八道,紀委不過隻是找你了解了解情況,你有問題就交代,沒有問題誰也不會冤枉你的。”蘇昌誌就有些氣急敗壞地吼道。
看似是在罵人,其實也是在安慰他,隻要羅建文懂得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別亂咬亂供,自己也是不會置之不理的。當然,到時候是不是要把他撈出來,那就要看情況而定了。
如果是平時,羅建文當然能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可此時他早已方寸大亂,哪裏還想得到這些?隻道是蘇昌誌過河拆橋,把自己給放棄了,臉色一灰,如喪考批,盯著蘇昌誌,眼神裏透出憤怒之色,心道,既然你蘇昌誌如此絕情,反正都是一死,老子也要先拉個墊背的。就伸手指著蘇昌誌罵道:“蘇昌誌,你這個王八蛋,利用完了我就過河拆橋,讓我當替死鬼,告訴你,沒門,就算我死也不會讓你好過。”
說罷,他轉身對孫處長說道:“孫處長,所有的事都是蘇昌誌指示我幹的,真的和我無關啊……”
蘇昌誌是臉色大變,他實在沒想到,羅建文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麻痹的,平日裏說得天花亂墜的,怎麽連這點話都聽不懂?是又氣又急,“羅建文,你這是是血口噴人,我指使你做什麽啦?我可告訴你,汙蔑中傷領導,可是大罪。”
羅建文這時是完全豁出去了,反正事已至此,也沒有任何餘地了,就說道:“蘇昌誌,我按照你吩咐的,匿名給省市相關部門發了幾十封舉報信,全都是針對林書記的。還有,商報上發的那篇稿子也是你授意我找人寫的,你就是想把林書記弄走,好搶班奪權。孫處長,我要檢舉我要揭發,我要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