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記。”滿身疲勞的林辰暮剛回到管委會,張永立就有些慌張的迎了上來。
轄區內發生了如此嚴重的交通事故,三十多輛車連環追尾,其中兩輛還發生了爆炸,5人死亡,超過40人不同程度受傷,其中還有11人目前都還在重症監護室裏尚未脫離生命危險。此事就連省領導都驚動了,省委書記曾誌亦親自打電話過問此事,省長常宏然也第一時間在市委書記楊衛國的陪同下前往醫院看望和慰問了受傷群眾,並指示醫院要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救治傷者。
這下子,高新區管委會的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的,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必定是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林辰暮作為高新區的一把手,自然是難辭其咎。可下麵的人呢?又有多少人會受到牽連而黯然離場呢?
一直以來,張永立都積極向林辰暮靠攏,尤其是前段時間,為了能當上管委會的副主任,他更是不惜鞍前馬後的奔波勞碌。可沒想到希望猶如泡沫破滅的如此之快,他還沒從沉重的打擊中恢複過來,接踵而至居然又發生了這種事。
當然,張永立倒不擔心受了林辰暮的連累,憑他善舞長袖和見風使舵的能耐,就算換了其他人來當這個高新區的一把手,他相信自己同樣能夠應付自如,如魚得水。令他不安的是,發生了如此嚴重的交通事故,高新區升格的事很可能會一波三折,甚至徹底泡湯。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錯過,就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了。
“柯部長和蘇主任呢?”看著神色慌張的張永立,林辰暮笑了笑,就問道。
忙起來的時候也沒顧上,柯部長親自送蘇昌誌來高新區上任,於情於理都應該好生接待和安排,並由柯部長在幹部大會上宣讀蘇昌誌的任命書,這樣蘇昌誌才算是正式上任了。
“柯部長等不得,已經先回去了,蘇主任我原本想要安排他去宿舍休息,不過他說他還不算正式上任,不應該占用管委會的資源,所以沒去,而是自己去了附近的酒店休息。我苦苦相勸,可蘇主任卻始終都很堅持……”張永立就一臉的難色。
雖然蘇昌誌一直都是笑嗬嗬的,不過張永立卻是覺得,這個新來的副主任絕對不是一個好打交道的主兒,這讓他不由有些替林辰暮擔心起來。
林辰暮點了點頭,心裏卻微微有些不悅。雖然因為突發事件,沒能給蘇昌誌搞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是有些對不起他,可作為管委會副主任,高新區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不去幫忙也就算了,反倒是耍起了脾氣,不像是個官員幹部,倒像是任性的娃娃。
不過,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就淡淡地說道:“也行,今天晚了,明天再給蘇主任接風也不遲。張主任,你明天記得安排一下。”
……
天色已晚,可市委辦公大樓裏依然是燈火通明。
小會議室裏的煙霧越來越大,在家的市委常委都聚集一堂。楊衛國正色而坐,手指夾著一支煙,不時抽一口,臉色很是嚴肅,眉頭也微微蹙起。
發生了如此慘烈的車禍,他也弄得是焦頭爛額的。還不到半天時間,網絡上已經出現了大篇幅的報道,甚至還配上了車禍現場的圖片,令人是觸目驚心。也不知道那些神通廣大的記者是如何得到這些圖片的,市委市政府的電話幾乎快被打爆了。總之,現在事情已經蓋不住了,最要緊的還是如何善後和處理,將負麵影響降到最低。
這個常委會,就是為此而專門緊急召開的。
楊衛國不說話,可坐在他右手邊的市委組織部長柯正平,卻是一臉凝重地說道:“同誌們哪,半年時間不到就連續發生了兩起如此慘烈的車禍,我看不是車禍,而是人禍啊。其中的根源,值得我們大家去細細品味。難道說,這些車禍就是不可避免的嗎?”
說話間,柯正平狠狠拍了拍桌子,擲地有聲道:“從高新區回來的時候,我再一次經過翔龍大道時,現場雖然已經得到了清理,可那殘留的痕跡還是令人觸目驚心。你們不知道,車禍幾乎就是在我身後發生的,如同不是我幸運,很可能已經躺在醫院,甚至是太平間裏了。一個我們武溪大力發展的高新區,搞成這個樣子,還有人敢來投資建廠?還怎麽打造成為中西部最大的高新產業區?這裏麵,相關人員究竟有沒有責任?我想這個問題,應該是不言而喻的。”
“說實話,高新區的問題還遠不止於此。我送蘇昌誌去高新區上任的路上,居然被兩個高新區的警察平白無故的攔了下來,而且我的司機小李還遭到了警察粗暴的毆打,至今還住在醫院裏,醫生診斷說是輕傷。同誌們哪,我真的很痛心,作為一個市委組織部的部長,在武溪境內居然都出了這種事,可見高新區的這些管理者平日裏是如此執政的。我尚且如此,一般的人民群眾呢?他們的遭遇是不是更糟糕?”
柯正平將桌子拍得巨響,一臉的痛心疾首。他的這番行為,讓楊衛國的臉上很不好看,拍桌子一般都是一把手的特權。何況原本應該緊跟他這個市委書記步伐的組織部長,居然和他唱起了反調,更是將犀利的矛頭直指他的愛將林辰暮,這讓他實在有些難以壓抑住內心的憤慨。
楊衛國喝了口茶水,正準備說些什麽,卻聽柯正平繼續痛訴道:“鑒於以上這些問題,作為市委組織部部長,我提議,免去林辰暮高新區黨工委書記兼管委會主任一職,由常委會重新選拔精兵強將。”說話間,柯正平將自己的手莊嚴地舉了起來。
楊衛國的臉色頓時鐵青,柯正平不僅炮轟林辰暮,而且這種事先不跟自己通氣就在常委會上直接逼宮的行為,卻是大大挑戰了他這個市委一把手的權威。如果自己連林辰暮都保不住,以後在武溪還如何掌控大局?
“免職?”一旁的傅澤平放下茶杯,就蹙眉說道:“車禍的事情很令人痛心,可為此就免去林辰暮的職務,未免有些兒戲了吧?林辰暮在高新區的工作一直都有聲有色。我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其他地方即便發生車禍事故,都不會那麽嚴重,偏偏就高新區會發生這樣的事?有沒有道路設計、施工或其他方麵的問題?直接將所有問題歸咎到人身上,未免有些武斷了。”
柯正平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傅澤平這顯然是在替林辰暮開脫,就語重心長地說道:“不論是什麽原因和問題,都應該查清楚,這既是給群眾一個交代,也是為了避免以後再度出現類似的事件。”
統戰部部長賀國洪也笑著說道:“有之改之,無則加勉嘛,我看停職倒是不用,不過林辰暮既然作為高新區的一把手,高新區發生了這麽大的惡性事故,他自然也難辭其咎,對他的工作進行一些適當的調整也是有必要的。這樣對他今後的成長和發展來說,其實也是有好處的。”
這就是用軟刀子割肉了。
楊衛國卻是將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頓,就寒著臉說道:“如果說林辰暮作為高新區的一把手,要為此承擔相應責任的話,那我們這些市委常委,是不是也要對此事負責呢?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就要進行人事調整,我看不是為了給群眾一個交代,而是有人別有用心吧?”
這話就說的有些重了。會議室裏的氣氛,頓時就有些低沉了,似乎醞釀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壓抑。
副市長鄧全忠也沒料到楊衛國居然有那麽大的反應,就笑著插話道:“楊書記,別激動嘛。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就連老人家都說了,最怕的不是七嘴八舌,而是鴉雀無聲,民主集中,民主集中,那就要允許大家發表不同的意見和看法嘛。其實在這個風口浪尖,調整一下林辰暮的工作,也不見得是什麽壞事……”
楊衛國擺擺手,根本沒讓鄧全忠把話說完,就不耐煩地打斷道:“我看沒這個必要,我對高新區每一位幹部都有著絕對的信心。”足以見,他此時內心的憤怒和不滿。
他不僅是憤怒別人拿林辰暮開刀,更是憤怒原本自以為牢牢把控的常委會,居然還藏有這麽多不穩定的因素。先是組織部長柯正平,然後是統戰部長賀國洪,緊接著還有副市長鄧全忠,所幸傅澤平的立場還比較堅定。
新市長尚未到任,形式就已然如此嚴峻,那以後呢?誰還聽他楊衛國的?因此,他必須要將這些苗頭徹底扼殺。
傅澤平就拿起茶杯喝水,誰也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異色,揣摩不定他的想法。
鄧全忠也就不再說話了,畢竟他的排名靠後,對楊衛國這個一把手該有的尊重還要有的,不可能和楊衛國唇槍舌劍地去辯論。夠資格辯論的也隻有市委副書記兼市長,武溪的二把手。不過截至到目前為止,這個市長還沒有到任。反正,表達了自己該表達的,也就差不多了。他也還沒有做好完全和楊衛國明刀明槍打擂台的準備。
柯正平卻似乎還有些不甘心,正猶豫著是否要繼續發難的時候,會議室門卻開了,楊衛國的秘書謝靖快步走了進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然後又遞給他一個什麽東西。
楊衛國微微一愕之後,又從容淡定地喝水,臉上卻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眾人的目光,不由都匯集在楊衛國臉上,心裏都在猜測,楊衛國的秘書究竟給楊衛國帶來了什麽東西,神神秘秘的?
等謝靖出去後,楊衛國才揚了揚手中的東西,笑著說道:“剛剛接到消息,說是高新區公安局已經查清了這次交通事故的根本原因,大家一起看看吧。”說罷,他擺了擺手,一旁的工作人員就立馬準備投影設備。
市委小會議室雖然不及高新區那麽氣派奢華,不過這些設備設施還是一應俱全的,沒多久,投影設備就準備好了。當楊衛國手裏那張光碟放進電腦光驅後,眾人不由都有些驚疑,齊齊將目光投向了投影幕布上。
很快,大屏幕上就出現了畫麵,大家一眼就看得出來,是一個路口的監控,畫麵裏一派車來車往的盛況。
楊衛國就笑著說道:“自從上次高新區發生重大交通事故之後,高新區就痛定思痛,斥巨資在各個路口安裝了天網監控係統,便於及時了解和處理各個路口的交通狀況和路麵案件。因此,車禍當時的經過和起因也記錄得清清楚楚。”
“看來高新區還真是做了不少工作嘛。”傅澤平就笑著說道。
柯正平卻是笑著說道:“不過機器設備是死的,人是活的,管理上不去,花再多的錢,上再好的設備都沒用。”
看樣子他是鐵了心要和林辰暮過意不去。
楊衛國就淡淡一笑,“有沒用,待會兒就知道了。”
見他那篤定淡然的表情,眾人心裏就有些嘀咕,這監控究竟記錄了些什麽,能讓楊衛國從如臨大敵一下子到從容淡定?
很快,一輛水泥罐車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緩緩開了過來,車速並不快,也沒有闖紅燈,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因為事先知道了這次特大交通事故的主因,就是水泥罐車側翻,所以看到這裏,大家心裏不由都緊張起來。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水泥罐車一切都很正常,並沒有任何要發生意外的樣子,眾人不由就有些驚疑起來,莫非出事的不是這輛水泥罐車?
就在此時,一輛黑色小車突然從另一側飛馳而來,速度極快,都趕得上F1賽車了,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車子已經猶如流星般劃過了畫麵,消失得無影無蹤。
緊接著,悲劇就發生了。那輛水泥罐車,為了避讓這輛橫衝直闖的小車,猛打盤子,一下子失去平衡,整輛車頓時發生了側翻,將它一側的小車壓在下麵,而後,其他車輛避讓不及,紛紛撞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