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峰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低語了幾句,臉色驀地一變,放下電話後,沉吟了片刻,才對林辰暮說道:“剛接到消息,葛彥平在今天下午15點10分的樣子,借去下麵視察工作之機,擺脫了監視他的人,喬裝進入了美領館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什麽?”林辰暮大吃一驚。他當然不相信葛彥平這個時候去美領館,是為了洽談公務,那顯而易見的真相就令人駭然了。像葛彥平這樣的高官以政治避難的理由躲避到美領館去,不論結局如何,都是一起性質極為惡劣的政治事件,甚至會掀起一場國際大風波。
“怎麽會這樣?早把人給抓了不就行啦?搞出這種事來。”
“一個省委常委,省政法委書記,哪是說抓就能抓的?總還要有個程序和過程,要不然還不亂套啦?想必他也是聞到了什麽風吹草動。”蔡元峰也有些歎道:“一般人遇到這種事情,總會抱些僥幸心理,像他這樣在關鍵時候能果斷放棄的人,還真是需要些勇氣和魄力。”
“那現在怎麽辦?”
“上頭已經在和美方進行交涉了,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進展。”
“還交涉什麽啊,直接進去抓人就是了,要不然啊,還不知道他會泄露多少國家機密。”林辰暮不由就有些急了。如果沒有些可以依仗的資本,葛彥平又豈會跑去美領館尋求庇護?
“你說得輕巧。”蔡元峰就揉了揉額頭,有些頭疼地說道:“領事館,在很大程度上就相當於對方的領土,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引發國際爭端和衝突。我們現在能做的,除了外交上給他們施壓之外,也就隻有等葛彥平出來的時候再進行抓捕。”
“美國轟炸我們南斯拉夫大使館的時候,就不怕引發國際爭端和衝突?”宦海沉浮這些年,林辰暮也不是小憤青了,可還是忍不住忿然說道:“我看主要還是弱國外交,挺不起腰杆說不起話。”
蔡元峰就皺了皺眉頭,不悅地說道:“這種話在我麵前說說倒還罷了,在外麵就千萬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了。你是國家幹部,就要有幹部的覺悟和思想。”
林辰暮就悻悻不說話了。
“這件事情,上頭會處理的。總之,不論任何代價,葛彥平是不可能被他們帶出國去的。據我分析,美國方麵充其量也就是想拿這個來和我們談條件,真要冒著和我國撕破臉皮的風險來保葛彥平,太得不償失了,我相信美方不會那麽笨。”
蔡元峰雖然說得是信誓旦旦的,不過林辰暮卻有些不以為然。美方不笨,可林辰暮相信葛彥平也不笨,如果沒有一定的把握,葛彥平又怎麽可能把美領館當成是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他完全可以選擇其他方式,甚至潛逃去國外。
就因為有這麽一件敗興的事,以至於從蔡元峰家裏出來的時候,林辰暮的心情都不是很好,隻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很是壓抑。
“辰暮,是不是蔡伯伯不喜歡我?”坐上車子後,楚雲珊就有些敏感地輕聲對林辰暮問道,神情也有些忐忑。
“嗬嗬,怎麽會?”林辰暮就拍著她的手,笑著說道:“他不知道有多麽喜歡你呢。你沒見,表姑一直都在誇你嗎?”
楚雲珊輕輕靠在他的身上,柔聲說道:“那你怎麽一直都悶悶不樂的?”
“沒事,就是碰到些工作上的煩心事。”林辰暮笑了笑,又問道:“你呢?還回去讀書嗎?”
“那你想不想我去?”楚雲珊就揚著頭,巧笑嫣然地看著林辰暮問道。
“平心而論,當然不想你去了,不過還是要看你,能多學點東西也是好事。”林辰暮一本正經地說道。
“嗯,那我就再考慮考慮。”楚雲珊就托著粉腮說道:“其實我也不想去,可又覺得,就這麽半途而廢了又太可惜了。”
“嗬嗬,那就去吧。”林辰暮揉了揉她的頭發,就笑著說道:“你不是給表姑說了嗎?等你畢業回來我們就結婚的。”
楚雲珊臉微微一紅,卻又嗔道:“怎麽?不行啊?”
“行。”林辰暮就將楚雲珊攬入懷中,呼吸著她身上的淡淡香味,情真意切地說道:“等你回來了,我們就結婚。”
“嗯。”楚雲珊羞不可耐地嗯了一聲,心裏就像是吃了蜜一般,滿是甜蜜。
……
這幾天,西陘政壇陡然緊張起來,雖然上麵下了封口令,可省政法委書記葛彥平躲進美領館政治避難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傳得沸沸揚揚的。大家是眾說紛紜,網絡上也出現了各個版本的內容。讓人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的是,絕大多數網友都站在葛彥平這邊,認為這個昔日的越戰英雄,打黑先鋒,是因為剛正不阿得罪了權貴,遭受政治迫害,甚至連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而由中紀委、中組部、公安部等相關部門組成的聯合調查小組,也在第一時間飛抵武溪,就此事展開了調查和處理。整個美領館周邊也加強了戒備,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和平日並沒有什麽不同,不過就算一隻蒼蠅未經過盤查也從裏麵飛不出來。
西陘省委班子,則是三天一大會,兩天一小會,全都是圍繞著這次事件而來的。發生了這種事情,上至省委書記,下至普通官員幹部,個個都覺得顏麵無光。
會議首先是通報了事件的最新進展。截止到目前,雙方的溝通協調,尚未取得任何進展。美方堅持,葛彥平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取得了美國綠卡,是美國居民,所以理應接受領事館的庇護。而中方則是據理力爭。這件事雙方雖然都沒有大肆宣揚,但中美關係卻陡然直降,甚至連之前確定了的經貿外交活動都受到了影響。
其次,就是討論如何解決網上流言四起的狀況。這幾天,“葛彥平”這三個字,已經成為了網絡熱詞,但凡與之扯上關係的,都成為了熱門內容。不過,網警的力量也很龐大,很快這些帖子就被刪除。
省委宣傳部部長薛書函首先拿出了宣傳部的意見,就是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澄清事實真相,當然,細節上要模糊些,整個事件過程進行粗線條的處理,切不可讓其他人有模學樣。
曾誌亦麵無表情的聽著,從常委會開始,他就很少說話,臉色卻極為陰沉。雖然年齡大了,他對於仕途也沒了太多的野心和抱負,可卻也不想老都老了還晚節不保。葛彥平的事情和他雖然沒有太大幹係,可他畢竟是一把手,平日裏都沒有覺察,自然是難辭其咎。
而昨天上頭的一個電話,更像是一座大山一般,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上。
這件事結束之後,他這個省委書記估計也就到頭了。他倒不是眷戀這個職位,幹了這麽多年,遲早都要從位子上退下來。可就這麽灰溜溜地下台,淪為別人的笑柄,他是無論如何都不甘心,甚至是離奇地憤怒。
薛書函說完後,負責組織工作的副書記尹俊新卻是提出了異議:“怎麽模糊?網上現在說什麽的都有,如果解釋得不清楚,反倒會更加劇媒體和民眾的質疑,那就適得其反了。我看首要的,還是先解除葛彥平的職務,然後盡快拿出相關涉案人員的處理意見,向上級部門表明我們西陘領導班子改錯的決心。”
“我讚同。”省紀委書記穆光如敲了敲桌子,就像是要用這種方式來強調他的觀點一般,“事情再拖延下去,我們就更被動了。”
省委統戰部部長費正民一直關注著常宏然的表情,心裏忐忑不已。以前整個省委班子裏麵,就屬他和葛彥平走得最近。也難怪,當時葛彥平可謂是省裏的紅人,手握實權,上頭也有人賞識,前途可謂一片光明,和葛彥平交好,互為強援也實屬正常。可他萬萬想不到,葛彥平居然會突然搞出這種蠢事來。
在他想來,又不是什麽你死我活的鬥爭,即便是有什麽問題,也都還有斡旋的餘地,可一旦踏入了這條不歸路,那就再也無法收場了。葛彥平死還無所謂,可他怕的,是常宏然會借這個機會將火燒到自己頭上來。
看到常宏然放下茶杯,費正民心就緊了一緊。
清了清嗓子,常宏然淡然說道:“大家各抒己見,說的都各有道理,不過,現在這件事情,中央已經有專人負責處理了,我想還是先和他們交流一下意見再說。”
曾誌亦聞言,眉頭不由就蹙了起來。中央專人的意見?那不就是他常宏然的意見?在他看來,這件事情完全就是常宏然搞出來的,要不然,曾誌亦也不至於被逼無奈走這條路,自己也不至於被搞得如此被動了。
常宏然想借機擴展自己的勢力,強化自己的話語權,這他並不感到驚奇,可他也不會坐視自己的權力被削弱。
常宏然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又繼續說道:“其實有些問題不需要向誰交代,我們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捫心自問,對得起黨和人民就可以了。不過,這件事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鍾,首先組織部門在官員的考察和任免上,要更細致全麵,能力再強,可品行不好的也不能提拔。其次,黨風廉政建設至關重要,要時時抓,時時都不能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