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強,房子找好沒?”任誌強剛坐下,薑婉琳就亟不可待地問道。
“找好了。”任誌強喝了口水,笑笑說道:“就在我們學校周圍,是一個退休老教授的房子,三室兩廳的,裝修還蠻好的。老教授上個月去國外兒子那裏了,所以房子就空著。隻要不損壞裏麵的東西,想住多長時間就住多長時間。”
“你們學校附近?那離這裏應該挺遠的吧?”郭美君就皺了皺眉頭,似乎不太滿意。
任誌強笑笑,就有些悻悻地喝了口水,似乎想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林辰暮也看出來了,姑父任誌強在這個家裏的地位不高,似乎不太討奶奶的歡心。想想也是,姑父和姑媽結婚的時候,薑老爺子已然是位高權重的中央領導了,當然希望姑媽托付終身的對象,是一個家世好,有大好發展前途的年輕俊彥,而不是一個專注學問的書呆子。即便迫於姑媽的堅持,勉強同意了這門親事,卻不見得喜歡這個木訥的女婿。
而這些年來,有薑老爺子這個中央領導人的老丈人,任誌強卻還隻是一個教書匠,幹他的學術研究,連個院長都沒有當上,從這就能看出來,薑老爺子對這個女婿似乎並不上心。要不然的話,哪怕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暗示,都會有無數的人跳出來,爭著搶著為要將他提拔重用。他這個女婿雖然不討薑老爺子的歡心,但畢竟還是薑老爺子的女婿,或許他在薑老爺子麵前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能起到別人所無法取到的作用。
“嗬嗬,奶奶,其實住在學校附近蠻好的。也方便以後我去讀書深造。”林辰暮就笑著對郭美君說道:“現在交通那麽方便,過來也很容易的。”
他並不是想要接受什麽房子不房子的,不過是替任誌強解圍罷了,不論怎麽說,任誌強也是為了自己的事奔波操勞。
薑婉琳白了任誌強一眼,似乎也覺得他辦事不利,不過還是笑著對郭美君說道:“是啊,媽,我聽說小輝工作之餘還在攻讀研究生,住在學校附近也蠻好的,既清靜氛圍又好。而且從那邊過來,開車也就半個來小時。要不然,我給小輝買輛車?”
林辰暮正想拒絕,郭美君卻說道:“嗯,買輛車也好,我讓人去辦個出入證,以後小輝走哪裏就方便了。”
林辰暮注意到,郭美君和薑婉琳說這話的時候,任瑋昊的眼裏掠過一絲忿恨之意,像是在嫉恨自己,不由就啞然失笑,或許在任瑋昊心裏,認為自己的突然出現,搶奪了原本屬於他的疼愛吧?
“姑媽,現在不是提倡環保嗎?”林辰暮就說道:“我看買車就不必要了,坐車過來也挺方便的。”
薑婉琳就搖搖頭,坐車?沒有通行證的車子,根本就不可能進得了這裏。到了門口又怎麽進來?難道說,還要走進來嗎?就更怪異了。
這時,保姆走進來通知可以開飯了。薑婉琳就推著郭美君的輪椅走了出去,林辰暮緊跟其後,剛出了門,就聽身後有人輕聲問道:“你真是我表哥嗎?”
林辰暮回頭一看,原來是小女孩兒任瑋琦。隻見她半揚起自己的頭,很是有些好奇地看著自己,碰到自己的目光,又有些怯生生地低下頭去,顯得有些靦腆和害羞,和她的哥哥任瑋昊,完全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格。
林辰暮摸了摸後腦勺,笑笑道:“算是吧。”
“算是?”任瑋琦就有些驚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麽會算是?”
“因為我現在也搞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不過他們都說是,姑且就是吧。”
任瑋琦掩嘴就笑了,又問道:“那我以前怎麽都沒有聽我媽和奶奶說起過啊?”
“或許他們也想不到,失散了二十多年,還能有再次重逢的一天吧。”林辰暮笑了笑,又問道:“你和你哥是龍鳳胎?”
“是啊,你說這公不公平?他就比我早出生了幾秒鍾,卻要一輩子壓在我頭上當我哥哥?”任瑋琦鼻頭一皺,就有些忿然地說道。
“嗬嗬,有哥哥不好嗎?”林辰暮就笑著問道。
“有什麽好啊?”任瑋琦就撇嘴道:“他就知道欺負我。”
聲音雖不大,不過走在前麵的任瑋昊似乎卻聽見了,轉過頭來,就狠狠瞪了任瑋琦一眼,順帶也瞪了林辰暮一眼,又緊走幾步,對郭美君說道:“奶奶,我來推你。”一副乖巧的模樣。
林辰暮不由一愣,任瑋琦卻像是見慣不驚地對林辰暮說道:“你看到了吧?他就是這個樣子的,就會掙表現做樣子。奶奶還覺得最乖最聽話了,其實啊,你不知道,他在學校裏毆打同學、早戀、抽煙、泡吧,什麽壞事都幹。”
任瑋琦是好好告了任瑋昊一狀,林辰暮就笑著問道:“那你呢?”
“我?”任瑋琦就洋洋自得地說道:“那還用說?當然是老師和家長眼裏的好學生啦,上個學期我還考了我們全班第一呢!”
“嗬嗬,那麽了不起?”林辰暮就笑著說道。
“那當然啦。”任瑋琦得意地笑了笑,又問道:“表哥,你呢?”
“我?我可沒什麽好說的。”林辰暮就說道:“從小就跟著媽媽流離失所的,這裏待幾年,那裏待幾年。大學畢業後開始工作,一直到現在。”
聊著聊著,就到了飯廳,薑老爺子已經在那裏了。一看到麵色嚴肅的薑老爺子,大家說話的聲音都低了不少,任瑋昊也是低眉順眼的,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外公”,就坐在了一旁,一聲不吭。
“小輝,來,坐我旁邊。”見到林辰暮,薑老爺子嚴肅的臉上頓時就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指著自己一旁的位子說道。
“我?”林辰暮不由就有些遲疑,他知道許多豪門大宅裏規矩是很森嚴的,連個座次都很有講究,現場既有爺爺奶奶,也有姑媽姑父,自己胡亂去坐,恐怕不太好。
薑老爺子似乎看出了林辰暮的顧忌,就有些不悅道:“都是自己屋裏,哪有那麽多講究?讓你坐,你就坐。”
郭美君也笑著向他招手說道:“小輝,來,和我們坐一起。”
薑婉琳遞過去鼓勵的眼神,林辰暮這才在薑老爺子和郭美君身旁坐了下來,而後,其他人也陸續依次坐了下來。
或許是因為保健的緣故,薑老爺子吃的東西並不豐盛,以素食居多,即便是林辰暮來了,也隻是象征性地加了個清蒸魚和回鍋肉。不過這些東西,薑老爺子是一片也沒有動,反倒是給林辰暮夾了幾片,搞得林辰暮都有些不適應的感覺。
“爸,誌強他們學院的院長,下個月就要退休了。”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見薑老爺子心情不錯,薑婉琳就似不經意地說道。
薑老爺子看了她一眼,沒有搭腔。
郭美君見場麵有些尷尬,就轉頭對任誌強笑著問道:“誌強工作幹得怎麽樣?”
任誌強就急忙說道:“挺好的。”
薑婉琳也說道:“去年評了教授,今年還在國際刊物上發表了好幾篇論文。”
薑老爺子就放下碗,對任誌強說道:“這就對了,做學問就要沉下心來,別整天琢磨那些沒用的東西。你看學校哪個當領導的能把學問做好了的?”
任誌強臉一下子窘得通紅,連連點頭應道,薑婉琳卻有些不服地說道:“也不是誌強非要去當這個院長,不過學校的朱校長找誌強談話了,說是準備提拔誌強,我們也不能往總外推吧?再說了,當初和誌強一年出來的不少也都當上什麽院長副院長的了,這也沒有講什麽特殊化吧?”
薑老爺子就皺了皺眉頭,語重心長地說道:“我不是反對誌強得到重用提拔,不過誌強一向都是做學問和研究出身的,對於人事管理是外行。舍本逐末可不是什麽好事。”
薑婉琳就不吱聲了,任瑋昊眉頭揚了揚,似乎有些不服,卻也不敢說什麽。
任誌強卻是笑著說道:“爸說得對,我也覺得我不是這塊料,明兒個我就去找朱院長把這事兒給回了。”
林辰暮聽到這裏,卻不禁放下手中的筷子,說道:“其實做學問和當領導,也不見得就衝突吧?”
薑老爺子就看了林辰暮一眼,薑婉琳也覺得有些驚訝。在家裏老爺子說的話幾乎就是上諭聖旨,不容任何人的意見和反駁,也隻有林辰暮還不了解情況,敢出聲提出異議。不由就看了薑老爺子一眼,見他臉上並無慍色,這才鬆了口氣。
“我是這樣想的,其實國內的製度已經很嚴密了,機構也健全,不論是誰來當這個院長,學院的工作同樣都可以正常運轉。那為什麽就不能是姑父呢?姑父或許在管理上不太擅長,但又有誰天生下來就會呢?總要有個嚐試和學習的機會。就算試過了不行退下來也不遲啊,總比白白浪費了這麽一個寶貴的機會來得劃算吧?”
“姑父現在才四十出頭,還有提升和可塑的空間。去闖一闖也不見得就是壞事。再說了,古語都說舉賢不避親,如果就因為爺爺的身份原因,就一味地壓製姑父發展的機會,那我覺得,對姑父也太不公平了。”
一席話說完,堂上是鴉雀無聲,寂靜一片,不過林辰暮卻分明看到,任瑋琦有些興奮地衝他眨了眨眼睛。
薑老爺子沉默了片刻,卻又擺擺手,說道:“小輝說的也有道理。罷了罷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如果誌強想去試試也未嚐不可。不過我還是那句話,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想要走仕途,學術研究肯定會受到影響,其中的取舍,你自己斟酌衡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