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側院一間清雅別致的房間內,林辰暮見到了奶奶郭美君。
其實嚴格算起來,郭美君是薑老爺子的第二任妻子了。薑老爺子的第一任妻子,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不幸犧牲了,也沒有給薑老爺子留下一兒半女的。後來經上級領導的介紹和撮合,與當初從國統區來延安的知識青年郭美君結合到了一起。男的英勇帥氣,是當時我黨我軍威名顯赫的領導人物,而女的年輕漂亮,又富有知性和進步思想,他們的結合,可謂是郎才女貌,在當時被傳為一時佳話。
婚後,郭美君相夫教子,為薑老爺子生育了一兒一女,也就是林辰暮的父親薑濟民和姑媽薑婉琳。原本這是一個溫馨幸福的大家庭,可卻因為薑濟民的意外逝世,蒙上了一層陰影,而郭美君也因為受不了這麽大的刺激,一病不起,到現如今隻能依靠輪椅代步。
因為怕刺激到郭美君,因此,林辰暮遇襲在軍區總醫院接受治療的事情並沒有告知她,她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林辰暮。
或許是有著剪不斷的親情和血緣的紐帶,也或許是林辰暮身上,有著太多薑濟民的影子,郭美君一見到林辰暮,恍恍惚惚間,卻就像是見到了日思夜想,讓她肝腸寸斷的兒子一般,渾身不由就激動得哆嗦起來,淚眼婆娑的,拉住林辰暮的手就不放,嘴裏還泣聲道:“濟民,我的兒啊,你可總算回來了……”
林辰暮也不由覺得一陣心酸。奶奶現在的樣子,和老媽當初在醫院裏見到自己醒來時,是何其的相似?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最牽掛兒女的,永遠都是偉大而慈祥的母親。可被奶奶當成了自己的老爸,他又有些尷尬,不敢言語,也不敢隨便亂動,生怕刺激了奶奶那原本就脆弱的神經。
“媽,他不是大哥,而是小輝啊,你仔細看看,他是你的孫子小輝啊!”關鍵時候,還是姑媽薑婉琳給他解了圍。
老爺子一時高興,也就通知薑婉琳帶著全家一起過來吃飯。許多年來,薑家一直都是殘缺不全的,尤其是在中秋春節這些舉家團圓歡慶的時刻,薑家總是像蒙上了一層陰影似的,怎麽都高興不起來,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觸動了大家心頭永遠的痛。而現在,總算是圓滿了。
“什麽?是小輝?”郭美君聽女兒說,也漸漸從癔想中清醒過來,抹了一把眼淚,又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林辰暮一番,喜出望外地說道:“小輝,你總算肯回來啦?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些年來,吃了不少苦吧?都怨你爺爺,他就是個老頑固,你別理他……”
“奶奶,我沒事的。”在薑老爺子麵前,林辰暮或許還多了許多顧慮,甚至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可在真情實意的郭美君麵前,則就像是很難掩飾那澎湃的情感一般,頓時跪倒在郭美君麵前,臉伏在郭美君的膝蓋上,哽咽著說道:“奶奶,對不起,這些年來我一直都不知道,要不然,早就來看望奶奶你了。”
“小輝啊,快起來,快起來。”郭美君拉著林辰暮的手,使勁兒想把他拽起來,薑婉琳也扶了林辰暮一把,林辰暮這才從地上起來,不過還是蹲在郭美君的麵前。
郭美君就慈祥地摩挲著林辰暮的頭發,說道:“小輝啊,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林辰暮就麵露難色,郭美君的眼睛裏滿是期冀的神情,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這個問題,更不想去讓她失望和受到傷害。
“不走了,當然不走了。”薑婉琳就笑著說道:“我已經讓誌強去找房子了,到時候,大嫂和小輝就住下,再也不走了,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再也不分開了。”
“還找什麽房子?”郭美君就白了薑婉琳一眼,嗔道:“住家裏就好了,我也能天天見到小輝。”說罷,又拍拍林辰暮的手,關切地問道:“小輝啊,你不會覺得跟我們老兩口住,悶得慌吧?”
薑婉琳不由就暗自咋舌,老媽這對小輝也太偏心了吧?要知道,老爺子住的房子,看似普通,卻是權力和身份的象征,這國內沒幾個人有資格能住進來,不遠處就是一號偉人退休後的隱居之地。即便是他們平日裏過來,也要經過若幹嚴格的檢查。老媽把小輝留在這裏住,那恐怕要不了多久,全四九城的高幹圈子都會被震驚了。
麵對關切至深的郭美君,林辰暮有些不知道該如果應答了,就求援似的看了薑婉琳一眼。
薑婉琳就笑著幫他解圍道:“媽,小輝住這裏,進進出出的多不方便啊?”
“這有什麽不方便的?”郭美君就有些不悅地看了薑婉琳一眼,說道:“你還沒有出嫁前,不也是住在這裏的嗎?大不了我讓他們給小輝辦一個出入證就是了。”說罷,拉著林辰暮的手不由就是一緊,似乎生怕他就消失在自己麵前了一般。
“媽,你也不能老是顧著自己不是?”薑婉琳就笑著說道:“小輝也老大不小了,總會有自己的圈子和朋友,住這裏有什麽朋友往來,交女朋友都不方便。再說了,大嫂也不見得就喜歡住在這裏。”
郭美君想了想,似乎也覺得女兒說得有些道理,可卻又舍不得從出生就沒見過的孫子,左思右想一陣之後,她又說道:“既然是這樣的話,找個房子也行。不過房子可不能找遠了,最好就在這附近,還有,小輝啊,你一有空就要來看我們,知道嗎?別怕麻煩。我和你爺爺啊,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
“奶奶,你和爺爺一定能長命百歲的。”林辰暮連忙出聲道。
薑婉琳也笑著說道:“是啊,媽,小輝可還沒有結婚生子呢。難道你就不想抱抱重孫?”
“想,怎麽不想?做夢都想。”郭美君就笑了笑,臉上露出了期待的神情,似乎沉浸在了無限的喜悅和幸福之中。過了片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對林辰暮說道:“小輝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麽還沒結婚啊?是不是沒有看得上眼的?你媽也是的,怎麽都不著急啊?”言語之間,不由就有了些埋怨之意。
“嗬嗬,媽,你就別瞎操心了,咱們小輝一表人才,又聰明能幹,喜歡他的女孩兒那可是數不勝數。他肯定是挑花眼了。”薑婉琳就打趣道。
林辰暮不由就有些尷尬,怎麽都喜歡拿這來說事?
“小琳,那你這個當姑姑的可要多上心了。”郭美君就頗有些擔心地說道:“現在的女孩兒,可不像我們那時候單純,你可要多替小輝這孩子把把關。還有,這京城裏,有哪家適合的女孩兒,也可以去說說看。不過,那種飛揚跋扈的可不要啊,我可不想我們家小輝受欺負了。”
“這,這個,奶奶,我還小呢,還想多奮鬥幾年再說。”林辰暮就連忙說道。
“那可不行。”郭美君卻是擺出了一副當奶奶的架勢來,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爸像你這個年歲,你恐怕都能走能跑了。再說了,有個媳婦來照顧你,我和你爺爺也才能放得下心來。”
“嗬嗬,媽,你放心好了,我去把咱們四九城所有十八到二十二歲的未婚女孩兒的資料全都統計出來,然後拿來供你和老爸挑選,你看這總行了吧?”薑婉琳就咯咯笑著說道。
林辰暮就大汗,怎麽感覺有些像古代皇帝選秀似的?本以為薑婉琳不過就是開開玩笑,哪知郭美君卻是點頭說道:“嗯,就這麽辦了。”險些被雷得昏倒過去。
說過這些之後,郭美君又嘮嘮叨叨地問起了林辰暮這些年來的事,說到傷心處,還不由又抹起了眼淚。
說著話,腳步聲響,從外麵走進來幾個人,打頭的一個戴著眼鏡,很知性的中年男子,廋高個,麵相也很和善。他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孩,長相清秀,還有些掛像,一看就知道是龍鳳胎。
男的是薑婉琳的丈夫任誌強,首都某知名大學的教授,是個搞學術研究的,性格有些木訥,不過人卻很好,林辰暮在醫院時就見過了。而那一對小孩,多半就是兩人的孩子任瑋昊和任瑋琦。兩個小孩似乎還第一次見到林辰暮,進屋後烏溜溜的黑眼珠就不時在他身上打轉,似乎在揣測他的身份和來曆。
林辰暮連忙就站起身來向任誌強問好,薑婉琳卻是有些埋怨道:“你們怎麽來這麽晚?”
“嗬嗬,塞車,塞車。”任凡良就笑嗬嗬地說道,又向郭美君問好道:“媽,最近身體還好吧?這是我同事從國外帶回來的西洋參,說是對身體很好。”
“好,好。”或許是因為林辰暮的緣故,郭美君顯得很是高興,隻是嘟噥了一句,讓他以後別花這冤枉錢了,想想也是,其實憑薑老爺子的地位,國內外什麽好東西用不上?何必還去買什麽西洋參,充其量也就是盡盡孝心罷了。
“來,瑋昊瑋琦,他你們沒見過吧?我告訴你們啊,他是你們的小輝哥哥,和你們一樣,都是奶奶最疼愛的孫子。因為某種原因,爺爺奶奶,還有你們媽媽,和他失散了二十多年了,現在終於再次團聚。你們也有哥哥了,高不高興啊?”
“高興。”兩個小孩異口同聲地說道,不過林辰暮分明看到,小男孩兒任瑋昊眼裏,卻閃過一抹憎惡的神色,不由就有些納悶,貌似這還是第一次見麵,任瑋昊為什麽會對自己表現出如此巨大的敵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