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妓•女脫奴籍實在不是什麽大事,別說經略相公了,就算一州知府,都有這權利。
但幫蘇輕恬脫奴籍,卻又的確……是連南宮東城都沒有把握辦成的事。
為何,因為蘇輕恬姓蘇,因為她有一個父親,叫做蘇定遠。
蘇定遠,大周進士,魏王時代,曾官至禦史中丞,觀文殿大學士,朝中地位舉足輕重。
新朝始皇繼位後,由於反對始皇登基,被發配嶺南,家眷男的充軍女的入妓•館。
新朝始皇待人寬容,原本不太會因言定罪,怪隻怪,蘇定遠此人恃才傲物,金鑾殿上罵的太難聽了!
不過,故事到此還沒結束呢。
倘若隻是如此,蘇輕恬也不過是個犯官之後而已,哪怕她小時候可能見過皇帝,不會有人在意。
接下來的故事是,那蘇定遠,雖然被抄家充公,他卻還有個兄弟,叫做蘇定山,而且信足了他的話,在哥哥被發配嶺南之後,變賣祖產,購買物資,募集工匠北上。
幾乎耗盡了蘇家家產,工匠們在幽州古道之南,倉促建設防線,布置陣法,組裝機關,迎來了……北方牧州大軍的報複性入侵。
時幽燕之地駐軍,正因為朝中亂局而人心惶惶,兵馬鬆備,若無這道防線卡在幽州古道南端要點,百分百就被牧州大軍攻陷了。
幽燕之地,一向依賴幽州古道的天險防守。
若幽州古道被打通,古道南端被占領,牧州大軍必可長驅直入,那麽幽燕之地,三路一十三州,早就不是新朝領土了。
三路一十三州,幾百萬百姓,全賴蘇家之力,能夠免於戰火……
所以時至今日,幽燕之地猶處處留存他地皆不會有的——蘇廟。
蘇定遠的妻妾女兒們為守節,抄家之日便自盡了,當時蘇輕恬還小,僥幸未死;
還有兩個兒子年歲較大,充軍入伍,後來和叔叔蘇定山一起,先後死在了幽燕戰場上……
蘇定山死後,隻留下一個女兒,便是蘇諾。
蘇諾和蘇輕恬並非親姐妹,而是堂姐妹。
從蘇輕恬小時開始,幽燕百姓便想盡辦法為她脫籍。
但不管他們耗多少錢財,托的人麵子多大,或者就是幽燕本地人,混的風生水起了,辦此事沒有一個能成功的。
全都在當今天子處卡住了,對當年蘇定遠的行經,新朝始皇卻還未釋懷呢。
無奈之下,幽燕百姓於是募集錢款,在這保州城最繁華之地,為蘇輕恬蓋起了這座輕月樓。
雖不許蘇輕恬脫籍,皇帝對此事倒是默許。
輕月樓說是一家妓•院,沒有人真的敢進裏麵嫖,會被幽燕百姓活活打死的。
至少最初是如此,有好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幽燕軍新兵,就這樣無端枉死了,惹出了好大的風波。
及至後來,蘇輕恬年紀漸大,幽燕持續戰亂,樓中因為收容了不少如蘇諾一般孤兒寡婦,開銷增多,迫於生計,漸漸補充些軍•妓進來,性質慢慢的就變了,成了今日的輕月樓。
但一條基礎原則從沒有變過——想睡蘇行首,先問過幽燕百姓再說。
蘇諾與年紀不符的刁鑽難纏,也就是在這樣的輕月樓中,在全保州百姓的嬌慣下,培養出來的。
非是天時地利人和俱全,培養不出她這樣的小魔星啊!
扯遠了,且回正題,雖然托過關係,走過門路,如南宮東城一般的強硬的求情者,卻從沒有過。
南宮家主,官居一品,手握十餘萬大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求情,且隻為了一個妓•女,想來皇帝不會不許。
事情那麽一說,座中人喜憂參半。
喜的多是幽燕本地人,喜蘇輕恬終於有機會脫了妓•籍,回複自由身。
憂的多是試圖染指蘇輕恬的,心思看來沒甚機會,阻止葉二郎抱得美人歸了。
兩千首級看起來挺多,對入伍時間不長,卻已積攢了八百軍功的葉二郎來說,真就是時間的問題而已,尤其他最近還升官了,以後部下的軍功皆有他一份,更是輕鬆容易。
葉二郎與蘇輕恬情投意合,甚至因此不惜和頂頭上司南宮坡放對的風流韻事,早傳遍了保州城大街小巷。
若非感覺到了強烈的威脅,蘇諾這小妮子,也不會對葉二郎如此耿耿於懷。
頓時,滿堂舉杯,有的真心恭喜,有的拈酸呷醋,有的借酒澆愁……
無意中有人看到了劉火宅,陡然想起了剛才的一幕,對葉二郎姐妹弄眼:“嘿,葉指揮,你那未來的小姨子,剛剛還幫蘇行首結了一門親呢!”
“是啊是啊,剛才我們正說這事呢,被你一打岔,差點忘了!”所有目光又轉回了劉火宅身上。
“您那小姨子,把這位爺誇的可是天上有地下無呢,她怎麽說的來著?”
“我記得,我記得,咱可是入耳不忘呢,她說,這位爺——俠肝義膽,古道熱腸,英明神武,臨危不懼,文武雙全,誠實守信,心口如一,視錢財如糞土,視功名利祿如浮雲,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劉火宅也跟著笑了,真是一幫無聊家夥,吐氣開聲:“蘇諾幫我做媒,這件事剛剛問了她姐姐,卻還從來沒有問過我呢……”
這是事實。
不過滿座人聽來,這是劉火宅紅果果的掩飾,言下之意,就算蘇輕恬看上了我,我還沒有看上她呢。
這可能嗎?根本就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那!
一夥人更笑了,卻聽劉火宅繼續說道:“不過,就像蘇諾說的,俠肝義膽,古道熱腸,英明神武,臨危不懼,誠實守信,心口如一,視錢財如糞土,視功名利祿如浮雲……我一向都是這樣的人。”
“轟!”更笑了!
“似乎少了個文武雙全……”也有人怪笑道。
“以上那些評價,自己心知肚明就可,唯獨文武雙全,卻是得別人認同才行的。”劉火宅緩緩站起,陡然一掌拍出。
“嗖!”一道白息從他掌中飛出,穿透幕簾,將座中一人打翻在地。
“嗖!”又一掌,第二人倒地。
頃刻六掌,外間已無一人能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