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一聲弦斷,劉火宅悵然若失,靈息不動了……
彈琴女子驚訝扭頭,素麵朝天的臉孔寫滿不敢相信:“諾諾?”
淚滴就如泉湧一樣,劃過豔絕人寰的女子那白瓷一般的臉頰,仿佛荷葉滴露,每一滴每一絲都扣人心弦。
女子瘋了一樣推開古琴,奔到蘇諾身前,一把摟在懷裏:“諾諾,你去哪兒了啊,怎麽才回來?姐姐還以為,還以為……”幾度哽咽,泣不成聲。
“姐,我沒事,誰能欺負我呀。”小丫頭滿不在乎的拍打著姐姐後背,寬慰道。
“恭喜輕恬姑娘姐妹團聚!”“是啊,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座中嘉賓皆站起,沒有人因女子的失態而不滿,皆衷心祝願,一派紳士風度。
“輕恬,輕恬,蘇諾她……”門外傳來慌亂的腳步聲,俄頃房門打開,“啊呀,已經到了嗎,好快!”
呼啦啦擠進許多人來,多是輕月樓中姑娘雜役,看樣子來給蘇輕恬報信的,不過遠沒有小丫頭跑的快。
劉火宅毫不懷疑這女人跟小丫頭的血緣關係,毫不懷疑她也姓蘇,兩人簡直一個模子鑄出來的……
小丫頭長大了,就是蘇輕恬的模樣;
而蘇輕恬小時候,也必是小丫頭的樣子。
這蘇輕恬,看來是輕月樓中頭牌。
不光因為她毫不遜色玉無瑕的美貌,從房間的裝扮規格,從幔帳那邊,座上賓客的恭敬逢迎的態度,也可以看出來。
隻有身份地位皆高,連老鴇都不敢對其使臉色的頭牌,才能讓嫖•客這種態度。
妓•院裏,長的光漂亮,若不長袖善舞,沒有地位,沒有靠山,也不過是漂亮一點的發泄工具罷了。
這些內幕,劉火宅熟啊。
站在蘇輕恬的內間,劉火宅禁不住有些……出神。
自己似乎……與妓•院有緣啊,從來沒想過主動踏進妓•院,卻又屢次三番不得不進。
好一場慟哭,擔憂不相見,懼怕人鬼兩隔,羞愧沒有照顧好妹妹……
蘇輕恬哭的梨花帶雨誰見都憐。
哭泣當中,外間有人不忿劉火宅的站位,向他招手:“你還在裏麵幹甚,不快出來?”
以為劉火宅是一班的嫖客,不守規矩呢。
劉火宅微微一笑,並不搭理。
一哭就是好半晌,半晌之後,蘇輕恬抬起頭來,頂著爛桃一般的水汪汪大眼,麵皮繃緊:“這些日子,你都到哪兒去了?”
同樣的問話,換了種語氣,連劉火宅都覺出了話風中的森森寒意。
劉火宅都覺出來了,蘇諾丫頭古靈精怪,不可能察覺不到。
聞言她神秘兮兮的回看了一眼,令劉火宅生出了很不好的預感,非常不好!
果不其然,蘇諾回身過去,說出了石破天驚的答案:“出去轉了一圈,順便……幫姐姐你找了個老公!”
“啥!”一屋子驚歎。
一時間,幔簾卷動,房門洞開,皆是被驚出來的冷氣吹的。
蘇輕恬的妹妹蘇諾,凡是欲一親芳澤的嫖客都知道。
尤其最近,因為妹妹走失,美人茶不思飯不想,無端端清減了好幾圈,讓人憐惜。
這其中,不乏有人為了結美人歡心,或花費錢財雇人,或派手下打探,或者親身上陣,用盡了辦法試圖尋回小丫頭的。
其真實誠意多少且不說,小丫頭在蘇輕恬心目中的地位,大家卻是心知肚明的。
小丫頭陡然說出這話,幔簾外有身份有地位欲做入幕之賓的一幫人,登時大為戒備。
有小丫頭幫說話,絕對占盡先機,因為大家都動過這念頭。
隻是小丫頭古靈精怪,極端難纏,一幹人不僅沒有成功的,倒是被弄的灰頭土臉,隻得作罷。
聽小丫頭這樣說,羨慕嫉妒恨的目光頓時集中到劉火宅身上。
雖隔著簾子,能感受到那股燒的皮膚灼痛的妒意。
一圈輕月樓的姑娘雜役們也歎,純粹的驚歎。
不是驚歎小丫頭做此語,小丫頭素日石破天驚的話多了,早已經習慣了。
他們驚歎的是,竟然真的有人,能被這難纏的小丫頭看上?
他們原本還以為,那樣的家夥根本不存在呢,不由拿好奇審慎的目光打量劉火宅。
看起來,也普通的很嗎?
身材樣貌算是上乘,但此間是軍鎮啊,每天進出妓•館的都是雄糾糾氣昂昂的武夫,劉火宅放在他們中間,也就尋常。
看出身……衣服尋常,鞋帽也尋常,打扮更無甚出奇處,妓•院下人們眼睛都刁鑽的很,透過現象便見本質。
綜上所述,除了波瀾不驚的氣度以及亮的出奇的眼睛,似乎……也沒甚特別的,真不知道怎麽會被看上。
猝不及防,蘇輕恬“呀”然一聲,麵頰微紅,目光流轉看向劉火宅,雲遮霧罩:“舍妹年幼,胡言亂語,不知禮數,還請壯士見諒!”
原來如此!
劉火宅瞬間了然,怪不得這丫頭沒事老拿詭異的目光打量自己,怪不得她纏著自己死活不離開,怪不得……
劉火宅想笑,這小丫頭才多大年紀啊,就想做媒婆了,一拍蘇諾腦袋:“她的胡言亂語,我領教的多了。”
蘇諾皺鼻,舉拳向劉火宅抗議。
看著妹妹反應,蘇輕恬眼中閃過幾絲訝然,輕輕開口:“輕恬曾經說過,凡有能找回我妹妹的,願傾囊相報。這裏有一萬三千兩交票,除些用過的胭脂水粉,輕恬這些年的積蓄盡數典當,還請壯士不要推辭。”
厚厚一遝交票遞上。
人群皆動容,一萬三千兩,實在不是一個小數目。
想當初,劉火宅和風蕭蕭煙雨樓中接活,刺殺那些身處高位或者身手不凡的作惡者,一趟也不過千兒八百兩的。
蘇輕恬為妹妹不惜身家,叫人不能不動容。
劉火宅毫不客氣接過交票,搓手一翻,看著蘇諾笑了:“真沒想到,你這小丫頭片子還能值這麽多錢。”
人人都以為他要收了,劉火宅交票狠狠拍蘇諾頭上:“看到沒有,你姐姐為你,不惜傾家蕩產。可不許再隨隨便便溜掉了,若有再犯,逐出師門!”
蘇諾抱著劉火宅大腿,厚著臉皮笑了:“就知道師傅你不會收的……”
接過交票遞回到一頭霧水的姐姐手裏:“不過,師傅,你不許走。你在這,我才聽話,你若丟下我不管,我也不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