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劉全安究竟去到哪裏了呢?
說起來真的頗多曲折……
天津橋下的排弩,是劉火宅安置的,“殺人了”的大吼,是他發出來的,最後兩名護衛,更是他擊退的,但是擄走了劉全安的,卻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也不知道從哪兒飛出來煙霧彈,攪亂了興王府側門,更不知道從哪兒殺出來一個程咬金,大霧之中提了劉全安就走。
煙霧繚繞,劉火宅隻能看到個纖細靈巧的灰影,一轉身就不見了。
苦恨年年壓金線,難道……卻為他人做了嫁衣服?劉火宅心中大急,不是另一個欲圖對付劉管家的家夥,沒必要扔出煙霧彈掩人耳目。
不知怎的,劉火宅一急,遮在他與不速之客間那一道煙霧竟然就散了,劉火宅便追著精瘦的身影,貼著院牆外的行道樹,幾步間從興王府側門,奔到了天津橋下洛水河邊。
這裏似乎是……
劉火宅正疑惑,前方扛著劉管家的灰影已經一躍上了距離河岸四五米的小船。
劉火宅頓時也不再猶豫,縱身上了船,空中拔刀反手,落地砍斷了纜繩。
小船本是由兩道纜繩固定的,一道固定著小船與橋墩,另一道則在前方遠處以大石輪軸牽引,後道斷了,前道登時發力,拖曳著小船瘋狂向前躥去,眨眼便是十餘米,而除了前方拖曳之外,小舟竟然還有自己的機關動力,“踏踏踏”持續不斷的向前奔去。
這個時候,王府兵將剛剛開始沿街搜索,哪裏會想到凶手已經順流而下幾十米。
就算要懷疑,洛水河很寬,洛水河上船來船往百舸爭流,一時間也輪不到這舟。
問劉火宅為何對小舟如此清楚,因為這本就是他放在這裏的啊!
小舟上,一陣顛沛震蕩,先是劉火宅猱身上船,然後是小舟如箭射出,每一樁操持的不好,就是個舟翻落水下場。
虧劉火宅與灰衣人應變都極迅速,同時伏低了身子腳下使力,竟似互有默契一般,穩定了小舟的搖晃。
這個時候,劉火宅也終於看清了灰衣人模樣,是個與自己差不多年齡的俊秀少年。
似乎驚訝劉火宅能從煙霧中追蹤到自己,少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的溜圓,神情頗是意外,不過刹那,那眼睛又恢複了,眯成一輪彎月,采取了和劉火宅一般的姿勢,拿腳踩住劉全安胳膊,宣布對此人的所有權。
腳下動作的同時,他手上也不閑著,輕輕一揚,“嗖嗖嗖……”一片柳葉飛刀從他手中射出,數量驚人,準頭也很好,但是速度……就不敢恭維了,劉火宅腳下不動,上身搖擺,恍若扶風弱柳,見縫插針避開了那一片暗器組成的危幕。
少年眨了眨眼睛,更形意外,手再度揚起,這次寒星隻有幾點,速度卻電光火石。
劉火宅幾乎要笑了,身子不搖不動,任那幾枚暗器擦身而過,體表甚至傳來與刀鋒接觸的冰寒:“這個人我要定了!”他的腳踩著劉全安狠狠揉了幾揉,宣示決心。
灰衣少年眼中閃過無奈……
他不欲傷人,第一波飛刀飛的慢,是要逼劉火宅下船的,第二波飛刀雖然快了,卻刻意避過了要害,目的自是同樣。
船行極速,隻要劉火宅下了船,就沒可能再上來了,但是劉火宅,竟然就敢不閃不避,一下把他的底牌拆穿,非超高的判斷力,極強的膽量,絕做不到這點!
灰衣少年終於知道甩掉劉火宅有些不現實,皺了皺眉。
舟離天津橋已過百米,劉火宅忽然動了,灰衣少年一陣戒備,卻見劉火宅俯身下腰,一手抄著劉全安腿腳,另外一手卻從船邊水裏,撈出了一段麻繩,接著他整個人在舟底仰倒,手臂、腰腹、兩腿同時奮力,內息灌湧,根本就是視自己為無物。
大力之下,麻繩瞬間彈出水麵繃的筆直,水花四濺,而原本直直向前的小舟,便刹那間轉了方向,由順流而下貼近了河岸,飛快沒入了雜草叢裏,晃的灰衣少年頭暈眼暈。
這段河岸看起來是陸地,雜草叢生,沒甚遮掩,竟有一截是凹進去的,小舟駛入凹處,登時從河麵上消失,而這個時候,剛剛開始有興王府的兵將站上洛陽橋,向上下遊搜尋,同時布置人手,喝令過往行船暫時不準離開。
“原來你是做的這打算?!”看劉火宅拎著劉全安腿腳,跳船上岸,灰衣少年扯著劉全安胳膊,看著後方的院牆恍然。
“那你又是怎麽打算的?”劉火宅在小舟某處拍了一下,小舟後首登時整個不見了,河水“嘩啦”一下湧進艙中,半艘船沒進水中。
灰衣少年拎著劉全安胳膊,無可奈何隻得跳上了岸,眼睜睜看著劉火宅拎起岸邊早就準備好的石鎖投到舟上,將小舟徹底壓沉到岸邊淤泥裏,蹤影不見。
興王府的搜索雖然還沒到這裏,遲早會到這裏,孤伶伶一艘船在河上飄必然惹眼,毀了屍滅了跡,可真就甩脫追兵了。
“我?”灰衣少年滯了一滯,嘴巴好看的翹著,麵上滿是鬱悶,“我的手段在後麵呢,不過既然被你逼下了船,就沒辦法了,隻能跟你走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劉火宅毫不客氣,趴在院牆拐角,露頭出去探得牆內並無動靜,一攀躍過高牆,向下伸手,“來,搭把手!”
灰衣少年一陣無奈,但是此刻,牆角那邊就是興王府的人在大舉搜索,船又給沉下了河,他一個人帶著劉全安這累贅,實在也沒別的路跑啊!
而隻要翻過了牆,灰衣少年相信,離避過搜索的確就不遠了——此間距離天津橋不過三十餘丈,三十餘丈看起來挺遠,於一座王府來說實在不算得什麽——所以這堵高牆的後麵,就是興王府,興王府的人絕不會想到,擄人者膽大包天的在大門口擄走了人,竟然轉個彎,又膽大包天的潛伏進了王府後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