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龜公?那好,就做個護院的吧。看你這小身子板,也別測試拳腳了,最下等護院一枚。冬雨,去後廂裏領個牌子給他發了,既然能活蹦亂跳的下床,也就可以活蹦亂跳的幹活了……”迎春樓老板娘正在這時走進門來,看到劉火宅的動作,聽到他的呐喊,甩甩香袖,齜牙一樂。
情況完全不像劉火宅所想。
迎春樓是洛陽城郊,不,是整個洛陽城名聲最大,生意最好的一家妓院,隻是坐落在洛陽城郊十裏坡上。
這迎春樓前後左右占地將近百畝,院落分為前中後三進,裏麵有山有水有花園有樓宇,亭台軒榭,小橋流水,枯藤老樹,遊魚花鳥……一言以蔽之,洛陽城中一般富人家的宅院,都不帶這麽氣派的,得是大富之家,才能有這樣的格局。
這裏麵住了大約幾百個小姐,丫鬟、龜公、夥工、護院之類林林總總加起來,得有千數人。
說龜公兼職雜役又兼職護院打手的,那絕對是街邊小店,如迎春樓這樣的所在,龜公就是龜公,護院就是護院,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家都是專業的。
當然,劉火宅這麽個懵懂少年,完全不專業的人才,直接被分配成了護院,這個帶有“最低等”前綴的護院工作,其技術含量也就可想而知了——基本上,也就是拿一把掃帚,在迎春樓中後院那些僻靜無人的角落,歸攏歸攏落葉,澆澆花,喂喂魚,鏟鏟狗屎……當然,那是平常時候,至於現在嗎,就隻有一項工作了,掃雪。
做活的時候,不時也有其他護院,挺著胸脯,趾高氣昂走經劉火宅剛剛清理出來的雪中小路,好奇打量著劉火宅,然後回身與同夥們說上幾句,眾人一起大笑。
這些人也就是劉火宅的同行了,那些……不最低級的護院,他們每日的任務便是巡邏,在這迎春樓的前宅後院來回走動,免得有些登徒子無錢進正門,偷偷的翻牆進來行那嫖妓不給錢,俗稱盜版的醃臢事。
劉火宅耳目靈便,這些人口中議論,他一句句盡入耳中,基本上,不是說他蠢,就是說他愚。
在迎春樓幹龜公,可是門賺錢的生意,若是能說會道,手腳麻利,再曉得來事,別說例錢了,一天裏賺的帶路錢都大把大把,倘若哪天遇到個闊老爺,一把錢撒下來,贖身錢說不定都有了。
這些看家護院的,那都不是心甘情願看家護院的,都是當龜公不成,不得已才看院子的,要麽文盲不識文斷字,要麽長的太粗獷不合標準,知道劉火宅有機會不幹,除了說他傻,沒有二話。
當龜公?多好呀!別說賺的多麽多了,光是終日被迎春樓那些白白嫩嫩的姑娘們前前後後包圍著,就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呀!那些終日花錢來嫖的公子哥們,不一定多想換一個龜公的位子坐坐而不可得呢……
一幫護院口水哈喇的走了,隻向劉火宅留下一地鄙薄的目光。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這話說的是,不過,蛇乃近視,鼠也寸光,一幫燕雀,怎知鴻鵠之誌?劉火宅目送一幫人前呼後擁的離開,搖搖頭收回了心思,控製自己體內氣息,一步灑掃,一步運息……
偏曆、溫溜、下廉、上廉、手三裏……氣息一步一個穴位,片刻之間已經流遍了手陽明大腸經,然後是足陽明胃經,足太陰脾經……
能夠明顯感覺出,那氣息、氣流正隨著每一次周天循環,不斷壯大、不斷清晰,也正是這種顯而易見的進步,讓劉火宅不知不覺開始運行基本內功,一遍又一遍。
他性情本就堅毅,決定了的事從不輕言放棄,若不然,也不可能十三歲就跑出家門,數年奔波隻為了求仙問道。
鍛煉基本內功雖然非他所願,但每時每刻都有收益,他不知不覺便堅持下來……
下雪不冷化雪冷,此時正天寒地凍,一邊鏟掃積雪,一邊運轉內息,一身上下暖洋洋的,通體舒泰,劉火宅奔波這數年,倒是眼前這刻,最讓他舒心適宜。
唉!僅僅一門基本內功,就能有如此神妙的功效,這若練的是高級內功,甚至是……仙法神術,又該是什麽樣呢?少年油然這般想道,正出神間,“嗖”的一聲冷風響起,等他回過神來,雪球已經打到他的頭上,冰涼的雪落進頸中……
由熱及冷的驟然轉化,激出了劉火宅一身雞皮疙瘩,同時在他經脈中,小老鼠一般周身巡遊的內息,也仿佛受驚了一樣,不由自主便向經脈之外流躥去。
回來!回來!冰涼的雪水化作了一身冷汗,劉火宅大驚失色開始以意念操縱著那內息,總算在下一刻,將內息拐回了正途。
幸虧自己內功尚不精深,就算想走火入魔都力不能及……隨著內息回歸正軌,劉火宅終算鬆了口氣,麵色不善的抬起頭,看到不遠處搓著雪球向自己招手的女子,僅存的一點點抱怨也都隨風飄散。
“你真行,掃個雪都會走神!”冬雨走到劉火宅身前,上下打量,似褒實貶,待看到劉火宅臉色不好,驚了一驚,“哎呀,忘了你身體還沒好。來……”手一翻,也不知從哪兒變出了熱氣騰騰一盅茶:“快把這喝了。”
劉火宅也不客氣,接過茶盅一飲而盡,窮文富武,修仙傾族,想要練成一身本事,除了拜師入門,再就是金錢鋪路,習武需得藥草,修仙得天材地寶,眼下境地窘迫,多喝一口是一口。
茶入喉中,劉火宅挑了挑眉,好參好茶呀!
“看不出來,你年紀不大,倒挺會品的!”冬雨看出了劉火宅眼中驚訝,“放心吧,沒問題的,那些達官貴人為了見小姐一麵,寶參都塞給我過,何況區區一杯茶。”
劉火宅放下心來,打量冬雨幾眼,笑道:“我不光會品茶,還會品人哩。冬雨妹妹,你若老上十歲,穿身上這一身,倒正合適。”
冬雨兩眼吊俏,鼻子生煙:“劉火宅你皮癢咩?敢來調戲老娘!”
少年男女,一追一逃,一邊嬉笑,一邊雪球對擲,風也似的融在迎春樓寬敞的後院裏了……
冬雨的裝扮開始一天比一天年輕,似乎終於尋得了正確的審美觀。
她長的清秀,本就不適合濃妝豔抹,現在去了麵上那厚厚的粉,身上那五色斑斕的衣服,清水荷花樣的臉孔,弱柳扶風般的身段,便顯露無疑,即便在迎春樓內,竟然也惹眼的緊,以至於她在院中來去,追隨她的目光許多道。
甚而有一些護院,由此對和冬雨關係親昵的劉火宅生出嫉忿來,有一日將劉火宅拉到隱蔽處,勾肩搭背的警告他,讓他離冬雨遠一點。
這種事,劉火宅以前在武當少林也見的多了,老話說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迎春樓雖然隻是家妓院,養了護院幾百人,大江大河的算不上,也稱得上小湖一座了。
對此,劉火宅不以為意,仍舊是正常做活,正常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