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將那匹黑風牽回了馬廄。對著一幹學子道:“都給我走。這裏不教你們馬術,去其他地方。”嘭的一聲,老者直接關門,而他自己卻心安的躺在馬廄裏麵,也不在乎馬廄四處是否髒亂,居然睡在了裏麵,一副神情自得的樣子。
“死老頭,拽也是個養馬的,沒出息的家夥。”吃一個低賤馬官的閉門膏,眾學子心裏當然不是滋味。個個憤然拂袖而去,頗為趾高氣昂。
孟星河在馬廄旁停頓很久。隻能望著遠處那些七竅通了六竅的學子,裝模作樣的舞刀弄槍。他沒有跟熱鬧,也湊過去耍耍樣子,而是坐在了馬廄前那喂馬的馬槽上。
他身穿青衫,不是那種上好的布料,嘴裏叼著一根枯竭的茅草,坐在馬廄前,有些頹廢的望著天空,到像個養馬的小廝沒多大理想,隻知道劈材喂馬混日子。
“起來。讓開。”一聲嬌斥傳來。隨即看見一個色相雖然美麗,但總是板著那張漂亮的臉蛋,卻給人不敢接近的女人。
叼著草,眯起眼,像足了外麵市集上那些紈絝的公子哥。“杜夫子也來喂馬?”
夫子沒有回答這個潑皮的話。將手中一捆馬料仔細撲在馬槽裏。狠狠瞪了眼孟星河,道:“別人都在努力學習騎射。你這人倒好,居然在這裏偷懶。”
“別人是別人,我是我,二者不要相提並論。大唐國有千千萬萬學子,但孟星河隻有一個,敢娶你的也隻有我一個。”將嘴裏的茅草扯出來,孟星河有恬不知恥道:“當然,甩你的也隻有我一個。”
“你。。”夫子舉起巴掌就要煽下去。遇見一個如此不知廉恥的人,再好的修養都無濟於事。
“有人往這邊看呢。你要是不怕流言蜚語,隻管打下來。”坐在馬槽上,背後就是馬廄的欄杆,孟星河仰躺在上麵,樣子十足的輕佻。
“無賴。。”實在找不出用什麽話來形容孟星河。夫子緊咬朱唇,眼睛都快瞪出火來。
孟星河用衣服在馬槽上擦了幾下,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不介意坐下來談談。”
“快說!”本著夫子的責任,杜小姐坐了下來。
“你許配人家沒有?”
夫子沒有說話,她隻想找把刀來殺了孟星河。
孟星河上下瞅了眼杜夫子。道:“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我看夫子都有二十七八了。還沒找個婆家,也不知杜先生怎麽能寬心。”
“不許說我爹。”見孟星河搖頭苦歎,夫子直接罵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杜萱才不興那套。這輩子,沒有一個男人值得我杜萱為他牽腸掛肚,更沒有一個男人配娶我。”
孟星河深吸一口氣,沒有回答。他抬手指了指空中才升起的朝陽。杜小姐看他奇怪的動作,以為他要做什麽出格的事,立刻站起身來打理喂馬的馬料。
孟星河咧嘴笑了笑,自嘲道:“高高在上怎麽樣。就算是凡人,還不是一個“日”字就把他打發了。其名也哀,其命也哀。”
“莫名其妙。”杜小姐罵了一句,沒聽懂孟星河話的她,直接打開馬廄的門,看見那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居然親切的就像見到老朋友那般,雀躍道:“魏爺爺,你怎麽又睡在馬廄中。”夫子歡呼說道,已經吧老頭吵醒。她隨即又看見那批高大的全身黑色發亮的駿馬,眼睛一亮,道:“這就是黑風?真是一匹好馬?”
輕輕撫摸著黑風光滑的皮毛,杜小姐從未有此刻顯露出來的溫柔。對人就板著一副嘴臉,對馬卻是好的要命,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要不要試試?”魏老頭示意杜夫子可以騎一騎黑風。
“黑風。我是萱萱,記得不要鬧不要跳。”輕輕摸著黑風的腦袋。蹬著馬鐙子。杜小姐很輕鬆的就騎在黑風的背上。然後杜小姐拉動韁繩,黑風就像離弦的箭頭,嗖的一聲就跑了出去,快的如同一陣黑風吹過。
幸好孟星河反應快,才沒有被杜小姐的黑風踏死在蹄下。望著那絕跡而去的窈窕身影,孟星河就巴不得黑風那頭畜生等會兒獸|性大發,將杜小姐重重摔在地上,最好是再踏一腳,讓她嚐嚐被野獸踐踏的滋味。
氣急敗壞坐回那馬槽上,先前那看馬的老頭見孟星河還陰魂不散的徘徊在此,居然嗬斥一聲:“你還沒有走?”
“你都沒教會我役馬之術,我能往哪裏走?”反正這個死老頭是不會教自己馬術,倒不如說個賴皮的借口,他也不好意思趕自己走。
“你真想學?”出乎意外,那老頭居然對孟星河說這句話。
我日了,還遇見怪事了。孟星河點頭,他想學。
“傍晚時分嗎,你自己到校場來,我教你。”魏老頭說了一句,繼續躺在那馬廄裏睡覺去了,根本不在乎孟星河怎麽回答。
“那我現在做什麽?”孟星河多此一問。無非是閑著無聊,想找個人說話而已。
“回家睡覺,或者去旁邊舞刀弄槍。”老頭含糊說道,已經睡過頭去。孟星河沒見過如此怪的糟老頭。也不和他對話,起身往校場大門走去。他準備回家睡大覺。
瞥了眼校場對麵的跑場上,那披雄健的黑馬正在拔蹄馳騁。孟星河心裏麵就像被馬蹄子蹬了一角,有些喘不過氣來。要是他手裏有刀,一定宰了這頭不讓自己騎的畜生。
微微弓著身子,準備撤離這個熱鬧的地方。
突然,身後一道陰風襲來。
“嘣——”
箭頭帶動箭身奇異震動的響聲,在校場入口的棗紅大門上嗡嗡顫抖。一支勁道很大的流矢插在門庭之上,要不是孟星河反應較快,差點就被這隻暗箭射穿了心肺。
傻子都看的出來這隻暗箭是蓄意而為,因為那群文弱書生不會射出力道如此勁霸流矢,能射這種流矢的,一般都是那種力道很好,箭術也不差的人。
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孟星河轉過身來。遠處還在騎馬的杜夫子也有幸看到此幕,早一步縱馬跑了過來。
“侯君集。你在做什麽。這裏是學堂,不是軍營。”杜夫子已經來到那個射出亂箭的罪魁禍首前麵。立刻命令所有人今日不許再動用弓箭。
孟星河也在第一時間看見了那個上屆的金科狀元侯君集。他不動聲色的將插在門庭上的流矢拔下來,握在手中,慢慢向那射箭的場地走去。
“剛才是那個孫子射的?”孟星河裝傻充愣的本事很到位。就算知道是侯君集那癟三射的,他也想現在言語上占一點便宜。站在那群能挽起硬弓的學子中間,孟星河也替自己挑了把弓箭,道:“放暗箭不刺激。我們要相互對射才有趣。”
侯君集和孟星河麵對麵站著,握弓的手已經捏的發抖,恨不得一箭就射爆孟星河的頭。
“孟星河。你給我回去。”杜夫子站在他們二人中間,見二人劍拔弩張的樣子,生怕會生出什麽事端,夫子也是第一次伸手擋住孟星河偉岸的身子,道:“這事兒我會處理,等會兒還你一個公道。校場上千萬不要動幹戈,這不是開玩笑的,不聽的話,你一生就完了。”
“讓開!”孟星河濃眉豎起,對著侯君集冷冷道:“男人的事,女人最好少插嘴。”
夫子臉色微紅,勸阻不了孟星河,她立刻轉過身來,對著同樣想和孟星河決鬥的侯君集罵道:“你給我出去。你早已不是國子監的學生,沒有資格在校場中走動。”
侯君集這次沒有聽杜小姐的話,伸手推開了她走上來的身子,道:“萱萱,今天你別擋著我。”他說話的樣子很溫文爾雅,好像是為心愛的女人和孟星河決鬥那般。
兩個男人都勸說不了,夫子一下子怒了,抓起一把弓箭,吼道:“你們要決鬥是嗎。那好,算我一個。”
原本是一場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戰爭,現在居然加入一個女人進來。在國子監大家都瘋傳有個外地來的學子和夫子之間有些道不明的關係,現在看見苦追夫子的侯大人和一個學子要決鬥,這事不就是明擺著是事實嗎?所以,大家都拭目以待,這三人之間的微妙關係是如何發展的。不過,看孟星河那一身青衫行頭,除了人長的比侯公子高大結實點,論臉蛋還是家世都相差侯公子很大一截,輸是必須的。
孟星河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將手中的弓箭握在胸前,渾不在意道:“你要參加無所謂。幫他,我們就是敵人,幫我,對不起,我不需要你拖後腿。”輕描淡寫一句話,孟星河已經拿著弓箭走出去很遠,絲毫不介意這個女人對他怎麽看。欺負到頭頂的事情,對孟星河來講,就是狠狠把那人拽下來,再踏一萬字腳上去,讓他永不翻身。
“萱萱,你讓開,今天我就要和這個糾纏你不放的鄉下佬較量一番。”當著眾位學子的麵,侯君集也爺們了一回,對著身邊幾位死黨道:“慕白,君邪,你們幫我拉住你們的夫子。我這就去會會那個癟三。”
夫子好像聽出了侯君集話中影藏的訊息,是關於她和孟星河之間的事。也不知是誰在背後嚼舌根,讓這個在長安也算有頭有臉的上屆狀元爆發了決鬥的想法。不想說那些無濟於事的話,杜小姐突然兩個都不想理會,牽著黑風有些氣憤的往馬廄走去。
“孟星河,為了你自己的前程。放下手中的弓箭。這是我最善意的提醒。”走了很遠,夫子畢竟放心不下孟星河,出於師表,她也不想看著一個自己爹欣賞的學子落得不好的名聲,畢竟在國子監校場公然決鬥,要是傳到當今聖上耳中,就算孟星河科考能進前十甲,禦前殿試欽點狀元的時候,文武百官也會拿他這種不良的品狀做文章,對他是百害而無一利。但偏偏就是杜夫子這句很善意的提醒,讓侯君集如同吃了幾十壇老陳醋,發了瘋的抓著弓箭就向孟星河衝了上去。
“孟星河,拿出你的弓,我定要和你拚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