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大酒店,作為Z市的標誌性飯店。正如其名,這裏的消費並不是普通市民所能承受得起的。平時隻有某位富家子弟結婚或者喜宴時才能看到廳堂滿座。然而今天,這裏卻是喧嘩一片,坐滿了人。
單從這群人的打扮上來看,似乎都是一些很普通的消費群體,舉手投足間也少了那份富態的氣質。
“各位,今天我兄弟開業,大家都要喝的盡興。想吃什麽,想喝什麽盡管點了便是。”張雲豹醉醺醺的衝著眾人嚷道。
“客氣客氣。”眾人一邊應答著張雲豹的話,一邊一個勁的往自己嘴裏、餐盤裏夾著菜,不知是為了發泄多年來被黑社會壓迫的窩囊氣,還是這裏的菜味著實可口。
張雲豹一步三晃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拍著蕭逸的肩膀道:“蕭兄弟,怎麽樣?哥哥這幾份禮還算說的過去吧?”
蕭逸趕緊點頭,語氣中帶有掩不住的激動道:“恩,謝謝豹哥。蕭逸真的不知道該何以回報。”
張雲豹擺了擺手笑笑,臉上突又掛著猶豫之色。過了片刻,他看著蕭逸正色道:“蕭兄弟,你可知為何我讓你去收那一百萬的帳,而並沒有通過自己的幫派去收麽?”
這個疑問蕭逸並非沒有想過,隻是當初齊鈺急需醫療費,再加上張雲豹如此慷慨,為了報恩也便沒有多想。但當蕭逸成功要回賬後,這個疑問不禁再次讓自己注意了起來。因為這筆賬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難收。以張雲豹的勢力,若想要收回這筆賬似乎比自己要更容易些。
但通過在部隊的這幾年裏,蕭逸知道有些事別人不說就不要問。即便是問了,對方也未必回告訴自己。
如今張雲豹自己竟提出了個問題,讓蕭逸有些詫異。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嗬嗬,一個小小的物流老板,我們天龍會還是不放在眼裏的。但他的嶽父在背後做他的堅強後盾,我們不得不顧慮一些,所以那筆帳我們一直沒有通過強硬手腕去收回來。”混了多年的張雲豹顯然清楚蕭逸的想法,開口便解答了蕭逸的疑惑。
“如今的黑社會和從前大不一樣了。以前兩幫派若是發生摩擦,便會明刀明槍的幹起來。現在則是明爭暗鬥,背後下陰手。”
“據可靠消息,王宇已經和虎門結盟準備一起對抗我們天龍會。倘若我們明著砸了王宇的場子,對方勢必會抓住我們的尾巴在道上放聲,稱我們先動的手,然後光明正大的和虎門結盟。這樣我們便先輸了一成。”
“我之所以讓你去收賬,第一是向他暗地裏挑明,這筆賬我們接了,有能耐盡管來;第二,你是我推薦給老大的,所以必須讓你做出一點成就來證明你自己。隻可惜呀……”張雲豹無奈的歎了歎氣道。
蕭逸心中十分清楚張雲豹可惜的是什麽。人家之所以不斷的伸來援手,難倒是因為自己長得帥?這種幾率簡直是小之又小。
此時,蕭逸很想告訴張雲豹,自己願意為他張雲豹赴湯蹈火,願意為天龍會捐出一條命。
蕭逸不怕死,但他不能這麽做。
他的理智告訴自己,若是踏入這道門檻,以後就很難再去脫身。有些東西,不是一味的義氣便能解決的。
想到這,蕭逸滿懷歉意的看了看張雲豹,端起身旁的酒杯敬了張雲豹……
有人說做收賬這門財路是兩月無生意,生意吃兩月。
通常收回一筆賬,根據收賬的難易程度,公司可以拿到這筆賬的兩成到五成,甚至更多。看似是一很來錢的門路,但卻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這天,蕭逸坐在辦公椅上漫無目的的看著窗外來往的人群。
已經距離開張近一個月。盡管張雲豹已經為自己在道上打了不少次廣告了,但始終沒有迎來一單生意。這個狀況和蕭逸的預算多少有些出入。
雖然房租免了,但是水電、物業、各種稅收還有工資,這些看似不多的費用會像流水一樣不知不覺的流幹流淨。如此下去,別說是二十萬了,恐怕就是二百萬也經不起這樣折騰。
正在這時,一個打扮斯斯文文,帶著金絲邊眼鏡卻穿著破舊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對著蕭逸禮貌道:“請問,你們財務公司可以幫人收回賬款麽?”
聽完中年男子的話,蕭逸心中一陣發笑,心道:“我們這財務公司除了幫人收賬外,其他的反倒做不了。”
他嚴肅道:“呃,收賬倒是可以。但是我們會根據行規,根據賬款的難易程度來抽取兩到五成的利潤。”
“這個沒問題,沒問題。隻要能把這筆賬收回來就行。”中年男子聽到蕭逸的話,仿佛像遇到活佛般激動的點頭道。
“那麻煩把這筆賬的經過細細講一遍,並把欠條交給我們好嗎?我們會給您一個憑證的。”蕭逸把昨天張雲豹教自己的規矩重複了遍。
這個中年男子姓陳,名忠庭。曾經也算的上是百萬富翁。
三年前朋友李慶陽向他借走了四十萬,聲稱用於投資項目。以半年為期,期到則帶高息返還。然而半年過後,對方並沒有還錢的意向。起初陳忠庭礙於麵子,僅僅是象征性的問了幾次。哪知二年過去了,借方對這筆賬仍是隻字不提。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一年前妻子又患上紅斑狼瘡,但是一針藥劑就是好幾萬,很快便花光了家裏所有積蓄,妻子最終也離他而去。
為了生活,為了育子,他不得不再次去要這筆四十萬的帳。現在他已不再奢望能夠要到利息,隻要本金能夠收回便算萬幸。這也是他對蕭逸的囑咐,又像是在請求。
送走了陳忠庭,蕭逸心中也是一片沉重。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沒有一個是容易的,但是即便是難,我們也必要活著。
蕭逸整頓了下情緒,給大師兄張卓打了個招呼,便開著張雲豹送給自己的奧迪A4L朝李慶陽家駛去。
這會兒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很堵。蕭逸一邊開著,一邊在心裏盤算著如何收回這筆賬。他已經在心裏暗暗的下了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替陳忠庭收回這筆賬,哪怕是一分不要。
蕭逸將車緩緩開進一家高檔小區裏。據說在這個小區居住的人,身家若沒有百萬以上是住不進來的。看著一側寧靜的人工湖和湖中央高聳的假山,蕭逸心中不免有些氣憤起來。
李慶陽既然能住得起這樣的小區,難倒就不能還陳忠庭錢麽?更何況人家現在正處於困難期,作為朋友拉一把也是應該的。
突然間,他覺得李慶陽很可悲,竟然為了錢而背棄了自己的朋友,背棄了一個願意真心幫自己的朋友。這樣的人,以後又有誰肯接觸呢?又有誰不防備呢?蕭逸覺得自己若是處在這樣的人生,倒不如死了算了。
李慶陽的家住在複式樓裏。換言之,比居住在這小區裏的大多數住戶更有錢。然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一直在拖欠著一個被生活所迫的朋友。
看了看表,此時正是晚上七點。蕭逸倒是不介意在吃飯的點打攪別人。
他走下車,剛準備朝李慶陽家走去,卻見到從屋裏走出三個人。
一男,一女,一個孩子。
男子的相貌正跟自己手中的相片一模一樣,而他旁邊的顯然是他的妻子跟孩子。
他的女兒看起來似乎隻有六七歲,很純真,很乖巧。
三人顯然沒有注意到蕭逸,而是徑直的走進停在旁邊不遠處的奔馳E350車裏麵。
見對方要走,蕭逸趕忙快步走到奔馳旁,輕輕的敲了敲駕駛位的玻璃。
李慶陽搖下玻璃,有些不耐煩的道:“有什麽事麽?”
“你好,我是平安財務公司的,找您收回……”
蕭逸的話還沒說完,李慶陽便打斷道:“來這邊說。”說著,便打開了車門,帶著蕭逸朝一旁走去,顯然是不願意讓妻兒聽到自己事業上的事情。
見走到距李慶陽妻兒聽不到的地方,蕭逸很直接的說道:“陳忠庭請我們來幫忙收回一筆賬款。”
“陳忠庭?”李慶陽聽到陳忠庭三個字,立馬一臉厭惡道:“我不認識。”
他的回答令蕭逸很是憤怒,蕭逸很想上前先揍李慶陽一頓再說。但他不能,如果真的這樣做了,和黑社會又有什麽分別?再者,李慶陽的女兒還在一旁,他不得不顧慮這個純真小女孩的感受。
蕭逸壓了壓火,鬆開了緊握的拳,語氣仍有幾分火氣:“你不認識?那我這可有你們的當時立下的字據。”
“字據?這年頭什麽東西造不出假?”李慶陽笑著點了根煙,又想起旁邊的女兒在看著自己,轉身將煙滅掉。
“是麽?”蕭逸回答這句話的時候,正看向李慶陽的女兒。他發現李慶陽似乎特別注意在女兒麵前保持一個好父親的形象。
蕭逸這一舉動隻是出於無意,而看在眼裏李慶陽眼裏,卻是另有意味。他怕眼前這個青年會對自己女兒有所企圖,趕忙開口道:“你說的陳忠庭我認識,但是我現在沒錢還他。”說著,不再理會蕭逸,快步踏進車裏朝遠處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