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馬當先者,呢子大衣敞開了衣襟被風吹的向後擺去,露出裏麵的牛皮武裝帶,黑色的長筒馬靴緊踩著馬鐙,將馬腹夾的死死的。此人正是東北軍統帥張學良。
“維中……”
張學良的視力極佳,一眼就瞧見了將半個身子掛在車廂門外的吳孝良。不過片刻功夫,張學良的戰馬已經奔了過來,隨著一聲長長的嘶鳴,急停在吳孝良麵前。
“果真是漢卿,你,你沒死?”
吳孝良的話把張學良問的一愣,似乎有些不解,問道:“維中兄何出此言啊?”
“哦!”吳孝良恍然拍著腦門,說道:“漢卿怕是還不知道,潼關迎候的隊伍被人扔了炸彈,死傷慘重,就連漢卿的嫡係王以哲軍長也不幸身亡。漢卿既然沒事,為兄也總算鬆了一口氣。”
吳孝良鬆一口氣的是,這次爆炸直接洗脫了張學良涉嫌製造之前那次鐵路爆炸的懷疑,警衛團長懷疑張學良並不奇怪,東北軍落得今日的窘境,有一部分原因是與山東軍做對,而間接導致的。如果張學良記恨吳孝良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潼關也發生了爆炸慘案,而且連張學良一直其中培養的嫡係之一,王以哲都被炸身亡,這在很大程度上證明了張學良也是被暗算的對象之一。如果有人懷疑這是張學良自編自導自演的苦肉計,那就更不符合常理了。張學良是大少爺脾氣,為人快意恩仇,不可能為了殺死一個所謂的仇敵而任意犧牲身邊人。
但是吳孝良十分清楚,所有人都忽略了西安的複雜形勢,這裏可不隻有張學良一個人,殺了吳孝良或者說連張學良也殺了,得利者仍舊大有人在。那麽這趟渾水,他倒要結結實實的踩下去,看看究竟是誰在幕後使絆子,下黑手。
吳孝良將風塵仆仆的張學良迎上了專列,並讓他使用機要室的電台與通關方麵聯係,他得到了答複之後,臉色已經漲的通紅,顯然對於王以哲被炸死一事憤怒不已。
但是他的憤怒在這裏無濟於事,想要立即趕回去,卻被吳孝良攔住了。
“漢卿稍安勿躁,等時機到了,咱們再返回潼關也不遲!”
張學良看起來卻是滿心的焦急,“潼關方向還有學良的一幹隨行,如果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一勺子燉成了燴菜……”
“漢卿還是這麽衝動,東北軍隻要有漢卿在就垮不了,更何況你若是這麽貿貿然回去,誰能夠保證那些人發現沒有得手之後,不會在半路上再進行第二次第三次刺殺?”
這一席話倒讓張學良安靜了下來,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半晌才不甘的說道:“那,那就調東北軍將潼關附近裏裏外外查個幹幹淨淨,再,再回去。”
吳孝良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忽然張學良的副官急吼吼的推門進來,“鈞座,鈞……”
副官在反應過來車廂裏還有吳孝良的時候,剛說了半截的話就戛然而止了。張學良臉上略顯尷尬,斥道:“什麽事吞吞吐吐的,我與吳主席情同莫逆,你直言就是!”
“西安明碼電報,說,說……”副官吞吞吐吐的,還是忍不住看了吳孝良一眼才道:“西安十七師封鎖內外,而且一部異常調往潼關……”
張學良又是一愣,看向一直對著他笑容可掬的吳孝良,猛然拍了一把大腿。
“還是維中兄想的周全,見機的快,等學良補救,怕是後方早就亂了,幕後的黑手沒準也早就逃出生天,銷聲匿跡了。”
接下來就是長久而尷尬的沉默,隻有遠處的機車頭在冒著白色的蒸汽,機車受命停止卻並沒有熄火,隨時都準備著起動前進。到了午夜時分,電報機終於滴滴答答的響了,機要秘書推開了車廂的門,車廂內燈光昏暗,煙霧繚繞,吳孝良與張學良分別坐在單人沙發上,不過與吳孝良右手夾煙淡定思考的模樣不同,張學良哈氣連天,還不時的以收撫麵。
“鈞座,十七師來電,已經完全掌握潼關沿途,可以放心通行了!”
二三十華裏的距離,用不上半個小時就到了潼關。離著老遠就能看到潼關城上探照燈打的通明,將方圓數裏都照射的無所遁形。
董海濱的動作很迅速,訓練有素的山東軍果然非同一般,張學良對此大有感慨,一直以為自己的東北軍在全國之中已經是首屈一指,直到遇到了山東軍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董海濱馬靴踏地咯吱直響,武裝帶上掛著指揮刀,謔謔來到吳孝良麵前蒼勁有力的敬了個軍禮。
“鈞座,潼關到西安交通已經盡在掌握之中。”
吳孝良點頭笑道:“很好,辛苦了!”
“凶手可曾抓到了?”
張學良更關心製造爆炸案的凶手,極為關切的詢問起來。
“抓到了,一共三個人,擊斃一人,活捉兩人,一人受輕傷,一人重傷昏迷!”
“可曾審問了?”張學良進一步追問道。
董海濱畢恭畢敬的回答:“已經審問過了兩次,凶手嘴巴緊的很,隻承認是他一力所為!”
這顯然不是實情,吳孝良原本也沒打算馬上就能審問出幕後的黑手來,他更關心的是西安乃至整個陝西的局勢。時局動蕩,不得不小心翼翼,即便是履步維艱也不能放棄,這已經不僅僅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問題了。
緊接著吳孝良與張學良商議了東北軍在陝西的駐防調動,將駐紮在臨潼的一部東北軍分別調往渭南和華陰,這兩處牢牢控製著潼關到西安的隴海線,本來是由楊虎城的西北軍負責駐防,吳孝良的這個建議,讓他大感困惑。
但是這個“建議”張學良根本無從拒絕,當即就令隨行的部下往臨潼方向發報,將聚集在臨潼的東北軍沿著隴海線進駐個交通要點。隻是,如此做不是針對東北軍,那就是防著楊虎城了。
不過張學良對楊虎城的曖昧態度也實在是疑慮重重,出了這麽大的事,楊虎城在西安城中到是坐的安安穩穩,連半點動靜都沒有,是不是也太不尋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