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瓢傾盡醉餘夢,踏破支那四百州。”
看著滾滾進入黑暗中的皇國陸軍,岡村寧次胸中陡然騰起一股豪氣,這句寫在他日記扉頁的漢詩便脫口而出。
“好氣魄,是乃木大將的詩作吧,連身為支那人的我都為這磅礴的意境深深感染了……”
岡村寧次撇撇嘴,乃木希典大將是整個皇國陸軍中最近似於神的存在,其精髓豈是區區一個支那人翻譯可以妄窺的?這些支那人毫無骨氣,看著就生厭,若是以往他早就揮揮手將其打發到一邊,免得在自己耳邊聒噪。可此時竟然搭話了,也許是軍事行動進展順利,連耐心都好了起來。
“乃木大將是我輩軍人楷模。”
那翻譯聽見岡村寧次搭話,受寵若驚,看來這一記馬屁拍的恰到好處,立即趁熱打鐵。
“是啊,明治27年,乃木大將還是旅團長,日清之戰前有此詩作,是他老人家壯心勃勃,旅順一戰成名也是實至名歸,卑下隻恨生的晚,無緣得見軍神英顏。”
翻譯說到此處,話鋒一轉。
“皇軍今日亦是臨戰登陸,吳賊小兒連抵擋都不敢,恐怕乃木大將的神話將要在閣下身上重現了呢。屆時‘濟南城外三更雪,百萬精兵渡大河。’,閣下標榜青史,難免會成為新一代軍神呢!”
岡村寧次聽他說的越來越肉麻,卻覺得很受用,自己這次所處的位置與乃木希典何其相似,上一次是日清戰爭,這一次是日中開戰;上一次是在遼東旅順登陸,這一次是在山東掖縣登陸;上一次直搗清國所謂的龍興之都盛京,這一次他要拿下支那將軍的老巢濟南。隻要打敗支那將軍,放眼支那還有誰是皇國陸軍的對手?
“嗤——轟!”
一陣尖厲刺耳的破空之聲過後緊跟著便是震耳欲聾的爆炸之聲,西邊的夜空騰起一股衝天的火光。是戰列艦在開炮,岡村寧次一雙眸子裏似乎也騰起了一股火焰,他隻盼炮轟快些結束,占領掖縣之後便長驅直入濟南。他心裏默念著,支那將軍你在第九師團到來之前一定要挺住,可別讓我失望呀。
狂轟濫炸開始了,每發數百公斤重的炮彈冰雹一般砸向了小小的掖縣縣城。
突擊隊日軍進軍非常迅速,最前麵的士兵幾乎可以看見掖縣低矮殘破的城牆了,此時的小小支那縣城已經陷入一片火光之中,他們就地待命,隻等戰列艦炮擊結束,便衝上去將那堆廢墟占領。
……
炮擊遠比想象中來的更加猛烈,張鍾麟參加過上一次的淞滬大戰,對日軍超大口徑艦炮的威力有著清醒的認識,其破壞力之強遠非陸軍榴彈炮可比。這一頓炮轟下來,掖縣這座小城恐怕要就此消失了。不過好在他事先做足了功夫,令百姓青壯化妝成士兵向東轉進吸引日軍特務視線,老弱則分散到四周村莊中去。
現在的掖縣縣城除了山東軍的士兵,還是山東軍的士兵。吳上將交給他的任務,便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守住這裏,盡一切可能將岡村寧次拖在這個彈丸小城。
“轟隆——”
整個掩體猛烈的搖晃震顫起來,泥土與碎石從鋼筋混凝土的裂縫裏撲簌簌掉落。掩體內的作戰參謀們紛紛撲倒隱蔽,張鍾麟也被衛兵按到在地上,落了滿身的泥土碎石。等炮聲漸漸遠去,他扒開衛兵站起身來,抖落兩下滿身滿臉的泥土,罵道:“這狗娘養的掩體若是禁不住炮轟,等戰事結束老子非崩了監造這工事的混蛋不可。”
有參謀則腹誹著,如果掩體禁不住炮轟,您老人家還有命去要人家的命嘛?
這些沿海城鎮的地下工事掩體,是去年濟南下命令構建沿海大防線時的產物。所有施工隊伍均由濟南派來,連財政支出都由濟南承擔,地方上隻需在人力與物資上予以全力配合。
掖縣縣城雖然陸地上位置無足輕重,但還是按照濟南的統一規劃修建了一係列的防禦工事。當時,張鍾麟的部隊正在此處演習,還被臨時抓了壯丁,幹了一個月的活。他對此還頗有微詞,認為這些耗費人力物力花大價錢修起來的地下工事幾乎就是聾子的耳朵,擺設。
而今他開始慶幸,如果當初不修這些鋼筋混凝土的東西,現在他的獨立旅恐怕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有作戰參謀出言提醒。
“旅座,日軍炮擊已經進行了超過一個鍾頭,隨時都有停下來的可能,是不是可以部署地麵反擊?”
張鍾麟抽出一支煙卷點上,狠吸一口,抬手看了眼時間,搖搖頭道:“炮擊至少還要進行三刻鍾,電告各部抓緊休息,惡戰還在後頭。”
現在是淩晨五點兩刻,由於是冬季的緣故,天亮時間要比夏季推遲了一個多鍾頭。所以,此時外邊黑的很,日軍指揮官是不會讓士兵們抹黑前進的,他們要做的隻需延遲炮擊的結束時間,等天色破曉放亮,再發起攻擊。
“小鬼子瘋了,好像炮彈不要錢,怎麽還扔個沒完沒了了!”
有的人身在狹小的空間內,外邊炮擊連連,難免有些坐立不安,情緒不穩。
“都忍忍,快結束了,到時候多的是你透氣的時間。”
參謀們七嘴八舌,張鍾麟也不理會,他也清楚這些人從未經曆過這種真正的敵我實力懸殊的大戰,陡然麵對這種壓抑狀況,會很不適應,所以要給他們自我排解的空間。手指突然疼的一抖,原來是煙卷已經燃到了盡頭,由於心事太重,一根煙到有一多半是自燃的。他抬手又看了看手表,時間過的很慢,聽動靜外邊的炮聲已經逐漸轉為稀疏。
這應該是炮擊結束的前奏了,是時候準備地麵部署了,張鍾麟毫不懷疑,此時的日軍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隻等炮擊一停,便衝向縣城。
“電令各部,準備戰鬥,檢查槍支彈藥,檢查掩體出口。”
這一刻終於來臨,所有人都沒了聲息,緊張默然的開始進行著各自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