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渡輪失火?”
“是……是的……”浦口負責接待吳孝良的少將說話有點結結巴巴,越是想趕緊將這尊瘟神送走,可偏偏就越是出事,奉調前往安徽的十一師補充兵團聽說渡輪是準備擺渡吳孝良去南京的,二話不說就將渡輪給燒掉,更嚷嚷著要一舉踏平了吳孝良暫時駐紮的營地。
他們還真有這個實力,由於為了滿足前線需求,老蔣也算是下了大力氣,對陳誠的十一師進行了大規模的擴編,雖然在編製上是一個師,但實際兵力已經超過了全國整編軍隊之前的一個軍。這次北上的補充兵團按人數至少有一個旅,所以根本就沒把山東來的那一團人馬放在眼裏。
但那少將卻不能對此聽之任之,如果放任這些中央軍老爺們恣意妄為,到了最後捅出大簍子來,國民政府還是要拿人頂罪的,他這個浦口的負責人自然首當其衝難辭其咎,所以他才不會傻乎乎的給別人當炮灰打衝鋒,是以態度也極為強硬,立場鮮明,在浦口這一畝三分地誰都不準胡來,天王老子都不行。
盡管如此,那少將仍舊極為忐忑,十一師的補充兵團在浦口一天,他就一天睡不安穩。但還是要就這件事對吳孝良做出一個詳盡的解釋,他相信吳孝良如果此時要找他的麻煩,恐怕南京政府未必能護著他一個桂係出身的中央軍少將。
“稟吳上將,是十一師的補充兵團在鬧事,這些嫡係兵老爺們平日裏仗著委員長勢力耀武揚威,到了地方上惹了事,我們這些外係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好在沒有人員傷亡……”
說道這裏他停頓了一下,畢竟眼前這個趕走日軍的年輕上將曾被傳的各種版本都有,什麽殺人不眨眼,性格爆裂,於是期期艾艾的又道:
“希……希望吳上將體諒卑職的難處,卑職也無權處置這些兵痞,隻能在職權範圍內最大限度的對其進行約束。”
對於渡輪失火他也隱隱有些耳聞,但可沒想到這是針對他的,蔣中正再恨吳孝良也不敢吃相如此難看的在自己地盤上明目張膽的想幹掉他吧!
可事情還偏偏就發生了,這究竟是他的部下自作主張還是老蔣利令智昏敢冒天下洶洶輿論來幹掉他這個抗日功臣呢?一時間幾種念頭紛紛湧了上來,吳孝良隻覺得後背陣陣發涼,到底還是太過托大,一個政客有時候感覺政敵的威脅太過強大,兩害相權之下恐怕聲明輿論反倒次之了。
不行,必須立即渡河去南京,在路上多耽擱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險。到了南京,大庭廣眾之下諒他蔣中正也沒了下手的機會。
是以,吳孝良淡然一笑。
“你的苦衷我完全理解,但我現在需要盡快渡江,你馬上再安排渡輪吧!”
聽吳孝良並不打算為難他,那少將鬆了一口氣,但又立即換上一副愁眉苦臉。
“多謝吳上將抬愛,隻是這渡輪卻需要幾日功夫來調派。”
“哦?”
看吳孝良一副不解的樣子,少將哭喪著臉解釋道:
“渡口的火車渡輪型號特殊隻有三艘,如今全部燒毀隻能再從其他地方調派,所以要多耽擱些時日。”
原來是這樣,吳孝良對這長江渡口的情形還真不甚了解,看著那少將煞有其事的樣子,應該所言不虛,但他不能再等下去,夜長夢多。
“那就安排普通渡輪吧,我們上岸以後,自行軍去南京。”
火車渡輪圖的就是一個舒坦,火車渡過長江以後,乘客可以繼續乘火車趕往目的地而不用換車,從而省去了各種麻煩。但他見這吳上將心急火燎的要離開浦口,正中下懷,焉有不同意之理?當即連夜優先調配了數艘渡輪,準備擺渡吳孝良所部人馬過江。
……
“辭修的補充兵團在浦口鬧起來了。”
蔣中正大感奇怪,陳誠的隊伍軍紀一向算是嚴明,怎麽還鬧起了事,隱隱覺得事情不簡單,聯係到吳孝良已經抵達浦口的報告,他心裏咯噔一下子。
“難道是和吳維中的人起了衝突?”
何應欽艱難的答道:“是的,好在沒有傷亡,隻燒了三艘渡輪。”關於這次邀集各派係首領到京開會,蔣中正是做過要求的,就是必須嚴格的保證這些要員的人身安全,連汗毛都不能少一根,因為這畢竟涉及到中央政府的權威和公信,如果這一回搞砸了,以後就再也別想指望他們能相信南京了。
麵對蔣中正如電一般傳遞出憤怒的眼神,何應欽這回是徹底害怕了,說實話他剛剛聽說吳孝良被陳誠的部下找了麻煩,心裏還是有些隱隱痛快的,畢竟這家夥讓他出了太多的難堪,如今有人跳出來也讓這目空一切的上將出幾回醜,他當然樂於見到了。當然,陳誠的十一師在這個敏感時期擦肩而過,的確是他有意為之,這也算是推波助瀾了。
這點手段,蔣中正身為黨政軍大權於一身的領袖,不知見過多少風浪,又如何覺察不出來?
何應欽清晰的感受懂啊委員長的憤怒向一座山壓來,讓他感到透不過氣,他明白蔣中正這回動了真怒,所以在簡單的解釋了一遍之後就不再吭聲,隨時準備迎接來自上麵的雷霆怒火。
如果蔣中正罵他一痛,何應欽也就放心了,這說明委員長已經原諒他了,可一言不發是怎麽個情況?就這樣尷尬的站了有一刻鍾之久,何應欽已經能感受到渾身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打透,實在忍不住抬眼偷偷瞧向蔣中正。
這一瞧不要緊,正和蔣中正陰測測的眼神碰了個正著,他隻覺得身子一陣顫栗,連忙低下頭去,再一次汗流浹背。
蔣中正這一回是動了真怒,手下人傾軋爭寵,他早已見怪不怪,甚至是持縱容態度的,但這種縱容也是有底線的,那就是決不能損害他的核心利益,否則就是天王老子他也絕不講情麵,這一回何應欽算是觸了他的逆鱗。
一個念頭在蔣中正心裏不停的打著旋,看來是時候給他點教訓了,一味的驕縱都已經快讓他成了脫韁的野馬。不過,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等眼前的大事了解,就將他調到冷衙門裏好好坐幾日冷板凳,也清醒清醒,擺正自己的位置。
蔣中正終於開口:“你是怎麽處理的?”
何應欽見委員長終於說話,立時如蒙大赦,但心中隨即又是一片冰涼,按照他對蔣中正的了解,此刻如果委員長大罵他幾句這事就算翻過去,可蔣中正不但沒罵卻直接說起了正事,這說明自己已經被記恨上了。蔣中正直接稱你,而沒有如以往一般叫他的字更加印證了這一點。
在民國以前,為表示尊重對方,人們都會稱字,上位者對屬下如稱字則更是彰顯器重,以往蔣中正便是如此。
但何應欽現在顧不上許多了,既然已經開口詢問就說明事情沒壞到極點。
“據報,吳孝良已經準備連夜乘普通渡輪過江,如何處置全憑委座安排!”
“廢物,這點小事還用我說嗎?立即派火車在江邊迎候!”蔣中正說道此處顯得有些焦躁,站起身踱了兩步,又一擺手。
“算了,還是我親自去迎接吧!”
完了他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何應欽下去。
“趕快去安排吧!”
何應欽捅的簍子,蔣中正必須親自來給他擦這個P股,否則這次衝突造成的影響之惡劣,將難以消除。一個吳孝良並不足為懼,可馮玉祥、閻錫山、張學良這些人又該會如何看呢?如果他們因此感到危機而聯合起來反對自己,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何應欽出去以後,蔣中正拿起筆沉思了半晌,在紙上重重的寫下了三個大字,“吳孝良”!他看著這個名字口中默念,自己眼下這個勁敵究竟是何時變成的白眼狼呢?是出兵河南,還是南下抗日?說到底還是他蔣中正親自將這個勁敵樹立起來的呢!這一刻他心中也不知是憤怒還是後悔。隻覺得這家夥給他造成的麻煩,甚至要超過了馮玉祥、閻錫山、張學良任何一人。
不知何時楊永泰已經站在了屋子中,蔣中正對這位身邊的謀士相當尊重,伸手示意他在對麵沙發上坐下。
“暢卿有事?”
楊永泰已經聽說了浦口鬧事,但他卻不是為此而來。
“委座永泰有件事一直擱在心裏,不說出來,難以安眠。”
“暢卿有事但講無妨!”
“聽說委座已經令陳辭修停止進攻,原地威懾待命了?”
“確有此事!”
蔣中正為了對和談營造氣氛的確已經於三日前下令暫時休戰。
“萬萬不可,卑職認為這個時候不但不能停止進攻,反而要加大進攻力度,如此此才能迫使山東吳孝良退縮,打消馮玉祥的非分之想。”
蔣中正眼睛一亮,隻聽楊永泰又繼續道:“還得繼續增兵,湖北去江西剿匪的人緩一緩。派到河南去,辭修的十一師進攻隴海線,切斷山東與河南的聯絡,配合十六軍打個漂亮的反擊,扭轉河南局勢,到時候談判桌上河南之地自然盡在委座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