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盡頭一個身穿長衫男人帽簷壓的極低,冷眼看著街上發生的一切,嘴角一陣抽搐,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
“支那將軍夠狠!”
身後有人似是不經意靠近了他,低聲道:“塚田長官,軍部命令您立即撤出上海……”
長衫男人這才回身,眼睛裏閃過一絲落寞,他的任務還沒開始就又失敗了。“撤出上海,軍部還有進一步的命令嗎?”
那人茫然搖搖頭,“隻說讓塚田君立即撤出上海,返回國內!”
這叫塚田的長衫男人胸中湧起了陣陣強烈的挫敗感,隻要和這個支那將軍交手,他幾乎是一次比一次敗的慘,或許這個支那將軍就是他命中的克星。如果不是他,此刻自己在陸軍中就算沒晉升到中將,一個少將也是十拿九穩了。可到如今已經十年了,他依然隻是個大佐,甚至說沒被開出現役就已經是對他天大的恩賜了。
與他相比老長官三宅光治就沒他幸運了,回國後就被轉為預備役,直至近期才在軍部大佬的幹預下重新豈用,被安排在廣島師團的騎兵聯隊裏做了聯隊長,但重返現役的第一戰卻又遇到了那個支那將軍,居然又走了十年前老路,可恥的戰敗被俘。
塚田攻知道三宅光治在陸軍中的前路算是徹底完蛋了,隻要一想到這點,他的心底裏就隱隱的有些難過,他甚至分不清楚,這隱隱的一絲難過究竟是對三宅光治多些,還是針對自己多一些。
而他雖然沒被開出現役轉為預備役,但處境也沒好到哪裏,知道在陸軍中循常規途徑已經很難再晉升,於是他主動要求做起了情報工作,豈知情報工作第一戰又遇上了那個支那將軍,損失慘重。這往後浮沉近十年直至今日,竟然還沒交手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的網絡就被連根拔起。
他倒真的有點佩服這個支那將軍的勇氣了,敢在法租界動手,究竟是他實力強勁根本不怕得罪法國人亦或是國內反對勢力的群起攻之,還是無知者無畏呢?兩個選擇在腦中拋出來,後者立即被他否定掉。可如果說是前者,這個支那將軍真的有那麽強大的實力嗎?下野十年,複出不過兩年時間,就能如此……
一陣急促的催促打斷了他的思緒。
“塚田君,支那人快搜到這裏了,還是抓緊撤離的好!”
塚田沒再猶豫,轉身離去,可走了兩步又回頭對那人道:“有一點你不覺得奇怪嗎,支那人怎麽可能如此準確無誤的就直奔那些地點?”
那人腳步一滯,抬起頭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塚田攻,“塚田君的意思可是說,支那人已經混進了咱們內部?”
塚田攻目光一閃,腳步卻沒停,語帶憂慮的道:“大島君你不覺得淞滬戰役後半段,支那人好像未卜先知呢,每次都狠狠的打在皇軍七寸上!”
大島目光一寒,仔細回想自二十四旅團覆沒以來,支那人運氣也好的太過離譜了吧,這除了可以解釋為運氣因素,還有另一種解釋能夠成立,那就是情報在事前就已經被泄露,可這些都是參謀部中的絕密,普通的低階軍官亦或是說除了核心軍官以外都無法接觸到的情報。
難道?一道寒光在大島腦中閃過,他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不可能,明顯不可能的!別說大島,就連塚田攻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他畢竟搞情報多年,什麽樣離奇古怪的事情沒見過,所以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懷疑一切才是一個情報人員所具備的優秀素質!
可馬上就要離開上海了,乃至今後還能不能在留在軍界都是個疑問,所以他絕不甘心,他要將這些藏在心裏未完成之疑問交代給最信任的大島,或許隻有留給大島來解決這些未解之疑問了。
……
法租界大街上中國士兵押著數百人浩浩蕩蕩的開往華界,市民們指指點點,看到這些凶神惡煞的老毛子被抓走,都大感痛快。
自打帝俄覆滅,很多前俄國貴族大舉遷往中國境內,其中上海的租界就是他們主要的聚居地。十多年間,各色俄國人再次聚集,逐漸形成了自己的黑幫勢力,成為當地治安最大的不穩定因素之一,而且這些老毛子衝突的對象又主要是中國人,所以法租界公董局對於這些帝俄餘孽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終於,人群中爆發出了高亢興奮的叫好,聲浪陣陣竟經久不覺。不遠處的華界,一輛周圍布滿警戒士兵的小汽車內,吳孝良搖頭苦笑,既然在法租界搞出了動靜,不如就徹底搞大一點,順便摟草打兔子,這回日本人在中國的情報網該損失慘重了吧,恐怕沒有數年之功很難恢複元氣。
在天黑之前,中國軍隊徹徹底底的撤出了法租界,讓巡捕房感到驚訝的是,中國人的到來並沒有在租界內引起大規模的騷亂,甚至連傷亡也沒發現一列,當然那些不知死活的青幫會員們除外。
法租界公董局總董梅納仍舊沒能平息內心的憤怒,在拍著桌子大喊大叫,似乎隻有憤怒的吼聲才能平息他今日所遭受的屈辱。
隨著梅納憤怒的吼叫聲,數封電報藉由無線電波飛躍過上海灘看似平靜的夜晚。
“娘希匹,娘希匹,娘希匹!”
一連三個娘希匹,這是個從來沒出現過的組合,楊永泰有點發蒙,同時頭皮也陣陣發麻,他看著蔣中正手中的那張電報紙,這就是引發一臉三個娘希匹的元凶。
肯定又出大事了,這是上海方麵法租界的來電,楊永泰隱隱覺得這是沒準又和那吳孝良有關係,可是他怎麽能和法租界扯上關係呢?明顯是風馬牛不相及嘛!
不過接下來蔣中正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想。
“這個吳孝良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剛攆走日本人,現在又鬧了這麽一出。”
蔣中正隻覺得頭疼欲裂,對於西方列強,甚至於中國的鄰居東洋日本,他姿態都極其之低,雖然飽受屈辱,但為了牢牢控製住手中的權力,完成先總理遺願,這些他都甘心承受。
但誰若是擋在他的前麵,他也會絕不會留情。